摇光这一路上却是一脸的闷闷不乐。
李四郎不断在她身边插科打诨,小意安慰,她都没有搭理过他,反而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大伙儿见了,都觉得她个小娘子家家的,虽然马术不错,但这番危险,肯定还是吓到了,又在野外住了一夜,也不知受了多少惊吓。反都不觉得她这样的表现异常。
唯有司大郎亲眼见过她昨日的镇定从容,见此情形,不由得心生疑惑。
直到见到李婉娘等人,摇光的脸色也没有好起来,情绪明显低落。李婉娘除了在二郎去世前后,见过她这副模样,其他时候那曾见过这样无精打采的她,心中不由得心疼起来。
揣测着她是太累了,还是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连忙搂过她来,张罗着让人去烧水,要亲自给摇光梳洗。
大伙儿也都各自散了,回房修整歇息不提。
李婉娘搂着摇光回了房间,忙活着亲自给她从头到脚梳洗了一遍,又让杜婆子亲自查看诊脉,确认她这番并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一边给她梳着头发,一边说道:
“摇光啊,你这是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吗?还是昨晚发生了什么大事?你可要坦白告诉阿娘啊,不要瞒着我,你这样,阿娘很担心啊。”
摇光听见李婉娘这番话,终于神情一动,眨了眨眼睛,低声开口道:“阿娘,我,我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我没想到会弄出这么大的事情来。那司大郎差点就被摔死了,他的马也差点就累死了。我没想到会这样的......”
李婉娘听见这话,忙挥了挥手,让杜婆子把阿吉带了下去,才坐到摇光的身边,劝慰道:“摇光啊,你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只是一个意外,你也不想的不是吗?”
摇光却摇摇头道:“但这个意外是我亲手造成的,这点却是不容我推卸的。虽然我也尽力把伤害减到了最低,但终究还是有一匹难得的良驹因我出事了,也许以后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驰骋了。还有那么多的人被我带累,一晚上在山林里奔走,如果其中有一个人遇到一点意外,就全都是我造成的。阿娘,我一想起这个,就难过得不行。”
李婉娘确实心中大感诧异,她没想到摇光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心软,做了一点错事,就这般自责,这和以前与张翠娘针锋相对,荤素不忌的模样简直大相径庭。
摇光却突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我回来的路上,想起二郎曾经教导过我的话。他曾说过,做人应该心怀坦荡,事无不可对人言。《圣典》里也有这样一句话:凡是隐藏的,最终都没有不被显露的。”
“我们暗中设计司大郎,就算最终达到了目的,但我们隐藏起来的那些算计和手段全部都会成为将来要一直背负的枷锁。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暴露出来,到那时我们只怕因这算计得到了多少,就会加倍地赔付出去”
“更何况因着一些一己之私,还连累了这么多的人,如果中间再出个意外,我们真的能背负得起这些责任吗?”
“阿娘,我觉得我们不应该这样来做事情。如果天神真的在帮助我们,这些事情,不是应该彻底交托给祂吗?我们这样机关算尽,算不算是不相信祂呢?”
李婉娘看着摇光,突然觉得仿佛看到了二郎一般。
她恍惚忆起,以往自己和莫大郎做了类似这样的事情时,二郎也是这般的态度和说辞。
她心中一动,突然有种领悟,觉得摇光不仅仅是二郎给她留下的一点依靠。这个女子在懵懂无知之时受了二郎的亲自教养,承继了二郎大部分性情为人,从这种角度来说,她就仿佛是二郎留在这个世间的一点骨血一般。
自己如果强行要改她这种性情,是不是也就等于是在把二郎在这世间唯一遗留的痕迹都泯灭殆尽呢?
不,她不能这样做。
李婉娘摇摇头,心想,摇光说的这些内容,其实无一不是真理。不过是世人大多都知道而做不到罢了。
既然都是正确的东西,她想怎么选择,就由她吧。她是二郎精心教导出来的人,看着她就如同二郎尚在人间一般。既然如此,自己无非也就是多替她担待一些,护着一些,就当是还护着自己那苦命的儿子吧。
想到这里,李婉娘心中定了主意,遂问摇光:“你说的很对,之前是阿娘没有考虑周到,那如今你可有想好要怎么来弥补这个错误吗?”
摇光睁着湿漉漉地大眼睛,渴切地望着李婉娘,说道:“怎么会是阿娘的错?这都是摇光的决定,是摇光一个人的错。所以我想去找司大郎,向他坦白这一切。然后任他处置。阿娘,我会告诉他这些都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都是我一手安排的,一定不会连累上家里。你让我去,好不好?”
摇光其实也知道,她如果真的向司大郎坦白此事的背后隐情,就等于把李婉娘的谋划彻底破坏掉了。那司大郎一怒之下,不要说让他在她们遭遇争产问题时帮一把手了,说不定还会反目成仇,帮着她们的敌人来一起对付她们。
她把这最坏的后果都设想到了。但她还是觉得,只要有一个万一,自己背后的这些手脚被人拆穿,后果会比现在就坦白出来严重很多。
当然还有个万一不会被人拆穿的可能性呢?
但她想到二郎曾经的教导,想到学过的《圣典》里的那段天神留下的话,就觉得自己无法拿余下的全部人生去赌这个万一,去为这个万一背负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