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七不停流着泪水,头却是高傲地抬着,怎么也不肯低下。泪水顺着白皙的脸颊落在衣领上,勇敢得让人心疼。
姚小桃和虞衣只能站在一边,她们不知道怎么劝,也晓得这种时候安慰太无力,只能偏过头不去看她。
狄珞月站在树上,那样的肖七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犹豫着要不要把秦尘的话告诉她。
肖七任由泪水落下,不去擦拭,嘴唇咬得紧紧的,过了很久很久,她才道:“他可还有什么话?”
“有。”狄珞月决定照实说,“他说,是他对不住你,请你忘记他吧,若忘不掉,恨他也可以。”
肖七闻言叹了口气,末了微微扬了扬唇角,笑得很是自嘲:“忘?如何去忘?是忘掉有他这个人还是忘掉曾经有过一段情?恨,又如何去恨?”
空气变得悲伤和压抑,伴着泪水的苦涩笑容压得他们喘不过气,狄珞月早早回去了,而姚小桃和虞衣也打算回牢房里,此时此刻,肖七需要的是一个人舔舐伤口。
“小桃,小衣。”肖七叫住了要离开的两人,道,“明儿个是五月半,依着畅州城的习俗,闺阁女子都会在城外醉心湖畔放一盏河灯,以求将来能寻个如意郎君。我出生在远州,极少来畅州,从未赶上过这样的机会,实在很想也去放一盏。若可以,明日你们陪我去好吗?”
放河灯这样的事,姚小桃和虞衣都是极有兴趣的,只是她们如今是被关押的囚犯,也不知道能不能出得去,因而有些为难。
肖七也是七窍玲珑之人,又怎会不明白她们在想什么,她道:“师爷那里我让娘亲和舅舅去同她说。放河灯的习俗我也是听娘亲讲的,想来她原先也是放过的,应当不会阻止我出门。”
“既然这样,那就麻烦你了。”姚小桃从包裹里掏出一颗糖,塞到肖七手中,“很甜的,很好吃,真的。”
“谢谢。”肖七收下糖果,努力让自己笑得自然一些。
回到牢房之中,姚小桃把狄珞月给她的包裹打开,果然是各式各样的糕点,看起来很是可口。若是在平时,姚小桃肯定是馋得口水直流,巴不得赶紧来尝上一口,可此时,她却没有一些些心情。
虞衣也是如此,感觉心里压抑极了,肖七的泪水和坚强的笑容留在她的心中,竟然是挥之不去,沉重得让她忍不住叹气。
“七姑娘也真是傻……”
虞衣摇摇头:“闺阁女子几个不傻?太容易动情,又太不容易忘情。”
姚小桃沉默了一会,道:“是啊,都是这样的,却不知道这世上太多人是动情容易忘情也快,苦得到底是自己。”
第二日下午,再见到肖七的时候,她看起来很是憔悴,却是强打着精神,拉着两人道:“我已经同娘亲和舅舅说好了,晚上我们一块坐马车出城。河灯呀,要自己做的才灵验,我让人准备的材料,一块做吧。”
细竹条扎出大致骨架,用上好的纸张糊出灯面,再绘上图案,就和年幼时做风筝一样。
肖七扎得很用心,磨得光滑的竹条搭出一个莲花模样,糊上纸张,绘图之时她的眼中只剩专注,最后题上一首词,确是纳兰容若的《落花时》。
——夕阳谁唤下楼梯,一握香荑。回头忍笑阶前立,总无语,也依依。
笺书直恁无凭据,休说相思。劝伊好向红窗醉,须莫及,落花时。
这首词,是不是肖七和秦尘曾经相会的写照,姚小桃和虞衣问不出口,却只听肖七反复念诵着“休说相思、休说相思”。
那份相思早已经刻下,又岂是休说就能了断的。
肖七放下笔,等着纸上墨迹慢慢干去,然后她才幽幽开口:“那时,我放的鹞子就是亲手做的,他还曾夸过我心灵手巧,说他认识的女子之中没有哪个像我一样通女红,更别说是做这些玩意了。那只鹞子我还收在房里,那个人却已经有个如花美眷……”
肖七又笑了,依旧带着留恋和自嘲,她侧头看向姚小桃和虞衣,道:“你们也要写上些什么,那样才灵验的。”
姚小桃和虞衣不忍心扫了肖七的兴,也在灯上提了词,三人把河灯放到房里,等着天黑。等用过了晚饭,一块拿着河灯和蜡烛上了马车,往城外醉心湖去。
马车在城中驶过的时候,掀开车帘,路边不时有女子提着河灯嬉笑着结伴往城外去,亦有不少富家女子坐着马车出行。到了醉心湖畔,已经聚起了不少人群,女孩子们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在一起说说笑笑。
姚小桃下了马车一看,其中有城中的npc女子,也有游戏里的女玩家,人人都喜笑颜开,展示着自己做的河灯。
也不知哪个先点了蜡烛,把河灯放下水去,一时之间,陆陆续续有河灯下水,顺着水流往湖中心而去。姚小桃和虞衣陪着肖七走到河边,把蜡烛点上,把河灯放下。
河灯长长飘了一路,各式模样,带着的却是女孩们同样的心思,若说不同,就是岸上人的表情了,有人带着甜蜜带着羞涩,有人却带着苦涩带着放弃,而肖七,毫无疑问是后者。
肖七没有再看那盏河灯,她慢慢走回了车上,姚小桃离她很近,听到了她低声念诵着那首《落花时》。
回到府衙之中,肖七让姚小桃和虞衣在院中等她一会,没一会,她就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只风筝。
“这只鹞子就送给你们吧,我舍不得扔掉,留在身边又自添烦恼,不如送人。”肖七把风筝交给姚小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