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个?那一定很大。”程施婉的眼中露出音乐人特有的向往。
“是,音域很宽,声音很美。”关于钢琴,李高阳不想再多说,她主要还是要绕回去想办法达成自己的目的:“程姑娘,我……好想家。反正现在也闲来无事。你这种琴我又不会弹,我哼个家乡的小调儿,你能弹来给我听听吗?”
“好。娘子,我尽量。”善良的程施婉把琴拿到了桌子上,正襟坐在了桌前,全心全意地想一解李高阳的思乡之苦,岂不知李高阳的葫芦里卖着“迷*魂药”。
李高阳轻轻哼唱了起来:“我一帘幽梦,不知与谁能共,多少秘密在其中,欲诉无人能懂。窗外更深露重,今夜落花成冢,春来春去俱无踪,徒留一帘幽梦。谁能解我情衷,谁将柔情深种,若能相知又相逢,共此一帘幽梦……”
李高阳的歌喉不是顶好的,只能保证不跑调。但好在她顶顶在意这次“演出”,又真的懂这歌的意境,所以,倒也唱得别有韵味。直听得程施婉都痴了。继而央求李高阳再唱一遍,随着李高阳的歌声,她揣摩着一点点弹出了曲子。
一首《一帘幽梦》从千年之前的古筝中清丽低婉地流出,熟悉的曲调,不一样的环境,倒是真的让李高阳恍惚了。她的目光中渐渐泛起了波澜。妈妈爸爸,你们还好吗?高阳如今还好,只是,大概这一生,再也见不到你们俩了。
“你家乡的曲子真美。”一曲终了,程施婉抬起闪闪发光的眼睛看向李高阳。
此时李高阳才恍然回过神来,哎,刚才自己真是入戏太深,被自己搬起的石头砸了脚。如今的境地,一切悲春悯秋都是无效的,把自己安排得食宿无忧才是硬道理。
“想听?我们家乡这样的曲子多的是!”李高阳笑说。
程施婉的爹娘回来之前,李高阳又给她哼唱了《菊花台》、《牧羊曲》,甚至还给她哼唱了钢琴曲《梦中的婚礼》。两个人唱着弹着,时间过得飞快,一会儿工夫,天已经黑了。
这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李高阳抬眼望去,一个布衣靸鞋、白发苍苍的老者,搀着一位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盲眼老妪走了进来。
“爹!娘!怎么才回来?我今天去香玉楼,人家给了我一块糕,我给你们留了半块呢!”程施婉站起来笑着迎向二人。走到近前,她“呀”地惊叫了一声:“爹,您这是怎么了?”
此时李高阳才注意到,老者的脸上有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程老爹脸上堆着笑说:“没事儿,没事儿,被几个不懂事儿的小子推了两下,抢了今天的钱。不打紧。”一边儿说一边儿给程施婉使着颜色。
“哦。”怕她娘担心,她果然没有再问。她娘想问,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只默默用袖口擦了擦眼角。
李高阳看到这副场面,突然间就不忍心再死皮赖脸地赖下去,也知道了为什么程施婉没有留她——家里本就这么艰辛,怎么能再添她这一张嘴呢?
“婉儿姑娘,谢谢你好心施舍我一顿粥饭,天色不早了,我要告辞了。”李高阳这次是实心实意地站起来要走。
“慢着。”程施婉上前拉着她的手拽住了她。她转过身去看着自己的爹娘说:“爹、娘,这是李……暖姑娘,她是个没爹没娘的苦命之人,来投奔亲戚,亲人却故去了。不如……不如我们就收留她住下吧。”她又急急补充说:“暖娘会很多小曲儿,都是我们闻所未闻的,定能帮到我的。”
她爹笑了,青肿的脸上像开了个染料铺:“婉儿,不用跟爹解释那么多,你想留,就让这位小娘子留下。都是苦命之人,我们有口饭吃,就不会让人家饿死。”又转过身来对着李高阳说:“暖娘是吧?我们家,你也看到了,家徒四壁。但我们三个今后定会把你当成亲人,你以后就是我们程家的二丫头,可好?”
这让在21世纪很少感动的李高阳心弦莫名狠狠一动。她不由自主地就对着程老爹重重点了一下头。连带着程施婉欢呼了一声,跑过来抱住了她。
程施婉那瞎眼的娘也走上来握住她的手,微笑着和她说话,问些她家里的事,说些体己的话。不知怎的,李高阳突然觉得,在这里,即使天天喝野菜粥也比在那被踹了好几脚的深宅大院里当丫鬟强上一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