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时节,万物萧瑟。一片青山矗立在云霄里,山势磅礴,在一片冬天的景致里宛如一条盘踞的卧龙,横亘在天地之间。北风阴冷地刮在毫无遮蔽的山野中,发出呜呜的回响。
山岭上有条从天边而来、又到天边而去的古道,看似无头无尾。一支队伍正在路上向前移动,两排镖旗迎风招展,身材魁梧的镖师们走得虎虎生风,喊镖声响彻山谷,很是威武。
“我饿了。”萧春夏斜躺在马车里喃喃着。
“你脸皮是真的够厚。这么多人一起行动,就只有你每天每顿都喊饿。”李高阳低声说。
张拂靖也真是,一个那么大的头目,带领着整个镖队,也不管行在哪里,什么时候,只要萧春夏说饿,马上就会命令对我停下来开伙。
萧春夏靠在窗边,不以为意地笑:“其实他们每个人肚子都饿了,只不过他们都不好意思说,都在等我提议而已。”
李高阳掀开马车上的帘子向外打望,前后是无边无际的荒山野岭。她瞥了眼萧春夏说:“我告诉你啊,你现在可不能跟张公子说你饿了。你一说,他马上就要停下来开伙。早上他说过,天黑之前要赶到石鼓镇。你看这荒无人烟的样子,一时半会儿到不了。你先吃点儿干粮垫垫肚子,把你的嘴堵上。”
说着,她从车角落里的一个包袱里取出一块饼递给萧春夏。
萧春夏歪头想想她说的也对,便接过饼,咬了两口。硌的牙疼。干脆侧身窝着躺下,闷头装睡。
跟着张拂靖的镖队离开江都县城已经七八天了。萧春夏拒绝了张拂靖的邀请,打算和李高阳自己去闯荡一番——用她的话说,她要打破穿越女的寻常套路,不谈恋爱不修真,不走寻常路,做个游山玩水的穿越人。
反正娄老爷给她的答谢钱足够多——在娄老爷眼里,劝张拂靖退婚那是需要极大的能量的,这么点小钱儿算什么!他怎么可能会想到张拂靖此趟前来正是要退婚的呢?
这是萧春夏有史以来最富足的时候,她癫狂地表示,她要用自己所有的银子挥霍个够,先去一趟长安,再去一趟洛阳,走遍祖国的大好河山,如果一趟下来还是有钱有闲,那就再出国旅旅游。
她很纳闷这时候的埃及、古罗马什么的都什么样,竟然还异想天开地问李高阳,这个时候,世界上哪块大陆还没有被发现过呢,她是不是一去了就能当上个国王、奴隶主什么的,发现个新大陆。
前两天,萧春夏还心血来潮说要不就去跟着张拂靖闯荡江湖吧。多亏人家张拂靖说,虽然他在江湖上有一定威望,但江湖也不像她们想象的,是可以随便闯荡的,流派界限分明,像她这种无根无派还不会武功的,闯都不知道去哪里闯。听了这话,萧春夏才不甘不愿地收了做个江湖侠女的心思。
李高阳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应该跟她分道扬镳才保靠一些。萧春夏这个人,一生就是用三个明晃晃的大字写成的:不靠谱。信她你就输了。
李高阳倚在车窗旁看着窗外的山景,想着心事。萧春夏从装睡到真睡,早已去见了周公。
天色晚时,一行人马终于到了石鼓镇。
李高阳推萧春夏:“醒醒,快醒醒,到了。”
萧春夏揉揉眼睛,坐了起来。从李高阳掀起的帘子望出去,外面天色已经漆黑,看来是又行了很远的路。她刚才一鼓作气地坐起来,却发觉睡得有些头晕,便又躺倒下去,放赖说:“容我再躺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我的觉睡了个七分熟,就差三分,就难受死了!”
李高阳看不得她的死样子,恨恨说:“懒死你得了!到了客栈了都懒得迈一步下去睡,你也算懒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萧春夏早就又睡成了一滩烂泥,哪儿还管得她说什么?!
石鼓镇是个非常小的镇子。整座镇子只有一个客栈,小的很。二十多个人的队伍到了这里,便把这里装得满满当当,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个叫“迎客居”的小客栈,掌柜的加跑堂加大厨加账房通通算起来就一个人,还是个老头儿。六七十岁的模样,耳背眼花,谁说什么都听不大清楚,行动也很迟缓。
张拂靖见他这般模样,便嘱咐自己的人能做些什么便做些什么。不要指望这位老伯帮他们做什么。
张拂靖到江都县城除了退亲,另一件事情就是押镖。张拂靖家的产业在扬州遍布各种行业,张拂靖参与最多的却还是镖局的生意。大概是因为他出身江湖,父亲更是鼎鼎大名的虬髯客张仲坚的关系吧。
萧春夏和李高阳二人本来是想从娄家出来就与张拂靖分道扬镳的。结果,二人一打听,张拂靖这趟镖竟然是去长安,和萧春夏打算好的旅游目的地完全雷同。俗话说得好,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她们俩便蹭吃蹭喝蹭睡地一路跟着镖局混了过来,自然,还有蹭保护。
此处已到宽阔平敞之处,客栈的老人又完全没有功夫——镖局总管事张平远早已试探过。大家便安下心来,分头去安排食宿,只留下两名镖师看护镖车。
萧春夏昏昏沉沉睡了一个回笼觉,醒来的时候刚想起身去找吃的,就觉车身一阵晃动。刚要跟人说,她还在车里,让他们小心点儿。就听见两个低沉的、从没听过的声音说:
“办妥了?东西找到了吗?”
她的心跟着一沉,这个声音她从来没听过呀。
另一个声音说:“翻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