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客住得久了,便也不怎么贵了。
房遗爱在娄府从春天住到了夏天,两月有余。日子久了,大家就都不大把他当客人待了。
加之这位贵客虽然背景强大,却着实是个不怎么分好赖的主儿。对他好了,他感觉不到,对他不闻不问吧,他倒觉得舒坦。他还经常往外跑,整日整日的不着家,久而久之,娄府整府人在娄师德的授意下,开始把他当成一团小空气了。
既是这样,娄师德便又恢复了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他一正常,萧春夏就开始不正常了。
最近娄师德好像还很忙,经常把“单位”的东西带回家来冥思苦想,看着他因为那些写得密密麻麻的公文死拧着眉头,萧春夏也不好意思一个劲儿空着两只大爪子干呆着了。
娄师德每晚来书房处理公文的时候,她便准备点儿羹汤点心,以备他饿了的时候随时取用。
这些分内的活儿,以往萧春夏是从未做过的。因而,每每她端着汤水要他喝时,娄师德的眼中都会冒出星星闪闪的幸福光芒。这让萧春夏觉得更为尴尬。可想而知自己这个丫鬟当的是有多懒,就这么点儿举动就能让主人感动成这样。
那次厨房夜醉之后,两人的关系重新上升了一个台阶。
以前,在娄师德还是娄四海的时候,他在萧春夏的心里是个无话不谈的好兄弟——是的,无话不谈。可是后来,自从他摇身一变成为大少爷之后,他们俩之间的关系曾经一度很微妙。
说话的语气没变,两个人脸上的笑容也没变。可是,不知怎地,萧春夏的心里就是突然间就觉得隔了一层什么,有些话突然就不想对他说了,有些事情,本是无足轻重的,也不想给他讲了。
说来也怪了,就那一顿酒的工夫,两人中间的那层隔阂就消失了。正所谓酒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啊。喝一喝酒,一个人的秘密变成了两个人的。有了共同秘密的两个人,就更铁了。这是从古至今都通用的拉关系的方法。
还有就是,海姑告诉萧春夏,娄师德把她扛回来的时候属实费了不少力气。她都已醉了,却还不肯老实地成为一滩烂泥,被人扛在肩上还在发着酒疯唱着歌,据说歌声惨绝人寰……少爷很是费了番工夫才没让满宅子的人都来围观她。至于具体用的什么方法,海姑一句也不像多说。
都这样了,再不彻底接受人家怎么着也有点儿说不过去了不是?于是,萧春夏在心灵上,与娄师德和好了。
竹枝苑中变化了的不光是娄师德和萧春夏微妙的关系,还有海姑的性情。
海姑在竹枝苑里,历来是个风风火火、说一不二的角色。可是自打这次回来,却变得很少言寡语。萧春夏打从她身边经过,她经常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有时候还会听到她若有似无的叹息声。
萧春夏早已熟悉了海姑连打带骂大嗓门大女人的套路,如今每天偃旗息鼓、闷声不语的样子倒让她觉得心慌。
终于,这日,她终于不胜其扰,一下子冲到正做着针线活儿的海姑面前,说:“海姑,有没有什么让我帮忙的?”
海姑有气无力地抬起头看她一眼,好像今天才第一次看见她一样:“哦,春夏啊,没什么事儿,你想去哪儿玩就去玩儿一会儿吧。”
这要是往常,她指定乐得后脑勺都开了花。今日却不同,这海姑太反常了点儿,她决定不问出个“所以然于是就”来,誓不罢休。
她撅着屁*股蹲在了海姑面前,目不斜视地盯着她的眼睛说:“海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虽然知道海姑肯定不喜欢人问,但她打定了主意要问问。她不问谁问啊?竹枝苑总共就这两个半人,娄师德那厮,就是看出什么来了也会粉饰太平,一定不会去揭人伤疤。人的身边总得有个烦人的人才行不是吗?她就来做这个人好了。
海姑眼珠儿转得都比往日滞得多。她缓缓转过眼神看萧春夏,雾里看花般看着她说:“啊?你说什么?”
萧春夏继续着这种喷气式飞机的姿势问:“海姑,你家有什么事儿了?”
海姑还是那种呆萌萌的表情:“啊?没有啊!”一声“没有”道出来,眼泪也跟着带了出来。
就这还说没有事儿呢?都抑郁了都!
在萧春夏的软磨硬泡之下,海姑终于说出了心事。
原来,海姑的亲哥哥本是在家中务农的,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人。本来,一个务农的庄稼人会有什么事呢,谁知道却真真是祸从天降了。
他的一块地被不知道哪位大人看好了,非要买去。
海姑的大哥虽是个老实人,也是个认死理的人。这块地是他家所有田地里最最肥沃的一块,年年都是种什么得什么,收成极好。
庄稼人自有庄稼人自己的打算,这么好的地,卖了的钱花了也就花了,地放在手里却是一辈子的指靠。所以便拒绝了来人。
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大哥一家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这么生生没了。
“没了?”萧春夏跳了起来,这是失踪案啊。“报官了没有啊?”
“报了,报了又有何用?这样的事太过蹊跷。我们几次去官府询问,都被人搪塞了过去。想来一定是与那买主有关!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户,斗得过谁呢?也只有认了。”
“海姑你别上火,兴许他们一家被逼得急了躲出去了呢!走的急没来得及告诉您也是有可能的,或许过个三年五载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