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高阳历尽千辛万苦总算来到竹枝苑,远远地,看见书房窗前站着一个人。月影之下,一身白袍,对月负手而立。月光沿着他的身形轮廓投下暗暗的阴影,不是大少爷又是谁?!
李高阳走得有些着急,上气不接下气地站在那儿喘,啼笑皆非地想:好嘛,自己算白白试探了一番,人家这是来投案自首来了。得,没自己什么事儿了,睡觉去吧。
她唯恐那赏月的人瞧见了他,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萧春夏一直没睡觉,在书房里等着李高阳回来给她通风报信,顺便口头上跟她负荆请罪一下(自己什么也没打探着)。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瞌睡虫上脑,不一会儿,她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屋外的娄师德一袭白衣胜雪,眉目温润清越。微微蹙着眉看着月亮,眼神深邃似寒星。他立在这里已经多时了,想了很多,却不敢进去。
走进去,什么也不说?只说“春夏,好久不见,你怎么没来”,还当他的“娄四海”?还是跟她直说“春夏,其实,我是娄师德”?自从娄通不经意间说春夏说四海斯文有礼,他就知道,这事迟早是要败露的。可他就是想多贪恋一下这只有他们俩——小丫鬟萧春夏和小仆从娄四海的美好日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着走着就来了这里。有一段时间,他告诉自己,萧春夏就是个他书房里的小丫头,只不过性子乖张些,能在一天烦累之后逗自己乐上一乐。对自己的仕途不但毫无助益,跟她相处久了,学了那么多插科打诨,或许还会消磨了自己的勤勉。
何况,这个小丫头眼里还完全没有自己,竟然……竟然……
他硬是让自己几天都没去小厨房,让身边的小厮去看她过的怎么样,小厮回答告诉他说她吃得好睡得好,还经常往府门口跑。
把他气得,自己几天没去,她竟然一点儿都没有悔意吗(他都没发现,他想让她有什么悔意?)。
他又吩咐下去,她那么闲的话,就给她找点儿事情做吧,省得日日出去看别人!结果……小厮回来说她还是很好,每天眉开眼笑的,全没把这一天的劳累放在心上。
她……就是个这样的人啊!
他立于中宵,想着屋子里的那个人,不自觉嘴角上扬。
这么笑着,他突然就想开了,告诉她又能怎么样呢?这样的一个人,她会因为他是这个家里的大少爷就不理他吗?她会因为他是这个家里的大少爷就对他谄媚奉承吗?都不会,只会不理他。
可是,她这样一个人,真会绝情决意地彻底不理他吗?当然不会,他去说两句好话,哄上她几句,以她的性格,怎么会还生他的气。那他还怕什么呢?
终于,心结打开,他转身推门走了进去。可是,本来想好的说辞什么都没用上,因为他的“人生治愈剂”正趴在桌子上睡得口水直流。
他打量着桌子上自己想了好几天却一直没见的人,她睡着时候的样子真的是比平时乖太多太多,眉头揪着,嘴笑着撇向一边,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好梦。
萧春夏醒来的时候,睡眼朦胧中正看见一个白色的袍子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她吓得“妈呀”一声叫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喊:“啊!阿飘爷爷,我虽然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可我现在还是冒着热乎气儿的,您老人家再多等我个几十年,等我再死一次您再找我来做朋友好不好?”
娄师德在她面前立着哭笑不得。“真有鬼你把眼镜闭上耳朵捂上就顶用了?”
萧春夏听出是他的声音,连忙睁开眼睛,一看果真是他,连忙抚了抚胸脯。“靠,晚上能不穿着白衣服出来吓人不?人吓人吓死人啊!”都是被万恶的恐怖片给害的,一到晚上看到白影子就自动脑补。
娄师德也不知道这“靠”字是个什么意思,只知道她一激动就拿这个字出来在嘴上溜溜。他也有样学样地说:“靠,我白天就穿的这衣服,难道为了晚上来见你,还要回去再换一套?!”
萧春夏听斯斯文文的“娄四海”来了句“靠”,怎么听怎么别扭,抬头看他,看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才恍然大悟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字的意思,她扑哧笑出声来,又龌龊地决定不告诉他,就让他以后这么说好了,让自己听着快乐,也给自己报了被他骗的仇。
娄师德见她只笑不说话,便跟她隔桌坐了下来,静静望着她。
“你是大少爷?”萧春夏本来想绕些弯子的,看他的样子,又觉得本来已经那么熟了,没什么必要藏着掖着,便直接问。
“嗯。”娄师德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萧春夏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突然不知道该做何感想了,只点了点头,说了声:“哦。”两个人便陷入了沉默。
一会儿,萧春夏才放松着语气说:“嗨,早说不就成了?搞得神神秘秘的。把我吓得提心吊胆的好久没睡好觉。咱们这么好的情谊,我弄坏你的那些东西你大概不会好意思罚我吧?”
娄师德愣了一下,接下来笑了,就那么定定望着她。
“喂,我告诉你啊!你可不能反悔!你第一天遇见我时就说了,说什么大少爷心慈面软一定不会跟我一般见识什么的,不然我早跑了!”
娄师德还是那么定定看着她,含笑点点头。
萧春夏被他看得有几分不好意思,挠挠头说:“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呀?难道我睡出了两个脑袋?”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