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流光如练般在夜色中铺陈开,闪烁的光芒诱人神魂。
金陵巷繁华处,两双淹没在来往人群的眼睛正专注地打量着“天香坊”门前的热闹。青衫素袍,墨发漆漆,儒雅如兰,两人默默不语地站在原地,向着同一处灯火辉煌处痴痴望着;那略显羸弱的男子背间高过一个头的古琴,和它的主人并立在这花街柳巷中显得特别扎眼,仿佛在那丝丝冰弦稍稍抚响,便能弹凑出一曲清与浊来。
“怕吗?”
另外一名面相俊俏的男子,轻声询问了一句身边那背琴的男子,那朱色饱满的唇不禁被那泛着月白之色的玉齿咬紧了些。
“没有退路了,就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
怯怯之色未完全退去,混杂着不足的胆气,在两名男子那清秀绝伦的脸庞勾显出犹豫。俊俏男子垂在裤缝边的小拳头,在这恫吓人心的气氛下渐渐浸出一层汗来,来回在裤间摩挲了几遍,那柔如女儿家的小手便握住对方的小手。
“好,玉娘,我也舍命陪君子。”
一声“玉娘”无形解开了她们身份间的遮遮掩掩,这乔装改扮的朱昔时和金玉,左右相依地并立在这“天香坊”车水马龙的门庭前,两人先前那股不协调的柔弱顿时有迹可循。
面对这烟花柳巷,她们俩女子难免会感到害怕。
“小时,让你陪着我一同犯险,还进出这样乌糟糟的地方,我......”
“玉娘,见外话莫要说。我们不是有共同的愿望,盼着阿衡那丫头能平安度过这次危难吗?况且,这不仅是在帮你,也是我在自救;那晚在荣王府皇上的话你应该听得很清楚,阿衡要是逃不掉和亲的命运,我也在劫难逃。”
说到这里,她们如此大费周章地来此也是有原因的。
两日前,驻守均州的大司马左都督霍祁奉旨进京。这霍祁乃是霍小钰三叔伯的长子,年纪比霍小钰长了三岁;幼时霍小钰寄居惠州,身为堂兄的霍祁极为疼爱她这个妹子,两人的关系非比一般地亲厚;而当年正是在霍祁帮忙瞒着家中长辈,帮助她与赵昚互传书信,穿针引线下促成了她与当今天子一段前缘。
而此次霍祁奉召进京,据洛知秋兄弟几人私下分析,估计是为了解忧和亲一事而来。毕竟解忧也是算是半个霍家人,而赵昚向来器重这霍祁,念及这份往昔旧情邀霍祁这堂叔前来商议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霍祁进京面圣,金玉知道这正是个扭转劣势的好机会。为了女儿的将来和幸福,金玉也是孤注一掷把希望压在了堂兄霍祁身上,冒死前来一叙。
“只能盼着能与阿兄顺利一见,助解忧逃过此劫。”
眼下霍祁这里,不可置否地说是一条绝处生路。只是朱昔时细想了一番,还是甚有隐忧在:金玉和霍祁阔别十余载,是否这份兄妹情还被他惦怀在心中?即使仍有亲情在,可是以现下金玉的处境来讲,她毕竟是一个见不得光的故人,霍祁他又会不会既往不咎地力帮她们呢?俨然这里面的未知之数太多变了。
抬头再次望了望那莺莺燕燕游走的“天香坊”,一个醉心在酒肉声色的人,朱昔时凭自觉讲不太信得过。
“玉娘别怪我杞人忧天。你和那霍祁多年不见,他的变化恐怕连你这个做妹子的也无法说出一二来,如今你我贸然前来相求于他,能帮固然是好事,可人心难测,以你现在的处境万一他霍祁生出些歪心来......”
“小时,我知道。”
金玉陡然地接下朱昔时的疑惑,也是愁眉不展着。
“来时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阿兄不肯为我遮掩,那我只能亲自到皇上面前请罪。”
“玉娘,你可不要犯傻!”
“别说了小时,我心意已决。我这罪孽之身已经害了不少无辜的人受累,终是不能再这样躲躲藏藏地苟且偷生;若真逃不过再会之时,届时我会一死以谢天下,把所有秘密带进棺材里。”
回想起来,当时王清歌给自己的那瓶“鹤顶红”应该痛快的喝下,也许她就不会再泥足深陷将更多人推进着无底深渊中。
“我若不想说,谁也别想知道我这些年究竟是怎么活过来的,不是吗小时?”
“你莫要这样消极地想,事情现在不是还有转圜的余地么.......”
朱昔时把其他的事情考虑地细致,可唯独忽略了金玉的决心,她才是事情的关键所在,可没人愿意看着她走上那条不归路。
突然间,她有些后悔瞒着大伙悄悄陪金玉来此找霍祁。
“我没有消极,只是一旦事情到了那个份上,必须果断地做出了断......走吧,事情总要问出个结果来,我做好了准备。”
话毕,金玉就面色坚定地迈开了脚步,朝那迎来送往的“天香坊”门前走去,脑子里混乱的朱昔时也是急得脚一跺,连忙紧跟上去。
“哟,二位大官人好,可是来咱们‘天香坊’寻乐子的?!”
刚一挨近那进进出出的“天香坊”门庭,一笑烂嘴的皮条就迎上前招呼上她们俩,嘴跟拌了蜜似的哄得人一愣一愣的。
“二位官人可有相熟的姑娘?第一次来咱们‘天香坊’?没关系,咱们坊中的姑娘个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保证二位官人来了就不想走了。”
说着,几个搔首弄姿的风尘女子闻声凑了上来,拢着一堆甜笑对她们俩挤眉弄眼,不顾廉耻当街拉拉扯扯起来。
虽扮作男儿身,可两人不免一脸臊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