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静静的一夜过去,仿佛白日里的凤凰城一如既往般安宁,却如今已是面目全非,旧主无迹,万物润凉。虽经了血染,可天下太平,百姓富足,易主并不会对北苑国的臣民们有太大的损失,且战争又只是发生在皇城之内,论损伤,也无非是双方的兵力。想必百姓们也皆是如此做想,而三王爷又以除叛乱之臣为名,深得人心,所有这场迅速偃旗息鼓下来的战争,只最初引了众人的恐慌,待转思一想,既皇上已然薨逝,而国不可一日无君,公孙尧立下大功,又身为皇叔,自然成为不二的人选。
可就在众望所归之时,戏剧化的一幕发生了,正是在平下皇城动乱的同一日,三王爷公孙尧竟这样倒了下去,如此突然,城中百姓再次陷入纷纷的议论当中,纵然对攻入皇城的真实原因以及三王爷的昏厥有诸多的猜测,但多数的人都是不敢大肆胡言的,毕竟对于平民来说,只要能过上好日子,谁在位皆是与他们没有太多的关联,皇族中那些叫人如同雾里看花的纷纷扰扰,也不过是给百姓茶余饭后平添上几分话语罢了。
若是这样摇摇晃晃便可毫无杂念地清闲度完一生该多好,可世事大多是不能尽如人愿的,生于世上,注定是要经历一道又一道坎的,跨过去了,再面对下个难关时便会更昂然自信,可一旦摔倒放弃,便是再难有振奋之日。所以并不是夕颜想要日日去牵挂,只她怕,怕一不留神,就会失去更多珍惜的亲人,子嫣便是一个例子。
青儿远远地望着乔夕颜,她已经在游廊的藤椅上足足坐了两个时辰,一动不动。甚至连一口水都不曾喝过,那样孤独却又倔强的身影,却能叫人看出几分凄凉来。她终是望不下去,走到近前,伸手去触了触已经全然冰凉的茶壶,一面将它拿起一面轻声道:“茶都凉了,奴婢去给您换些来。”
夕颜这才缓缓回过神来,望了望案几上娇荷纹样的紫砂壶,莲底纹路精致地密布在壶肚下,不禁回想到昨日李管事前来讨要莲子的画面。问:“三王爷的身子可好些了?”
“今儿一清早的时候我便去问了掌柜的,他只说王爷昨日本是醒了过来的,还嚷嚷着要饮王妃做的莲子粥来着。可就是在昨儿夜里,又是昏昏沉沉地唤他不理,樊太医急匆匆被叫进了王府去,如今是怎样的情况,还不得而知呢。”青儿眼中有一丝的忧虑闪过。
夕颜点了点头。不再应话,回忆也不禁翻飞到了过去,子逸佯装日益康复,强忍住随时可能垮下的身子,满脸笑容地陪着她一起去池林城与枫山中赏玩,只为了能于在世时圆了她一直以来的梦想。由此便可知了。本就灯枯油尽的公孙尧,经了这日日罂粟的侵蚀,怕是活不了几日了。虽然知道了是吴兰慧导致公孙尧如此。但夕颜并不打算将此事讲出,既然公孙尧已经决心用他的死来结束这场仇怨,夕颜便也是希望前一辈的纠葛能够随着三王爷的离去而尘埃落定。
果然不出所料,这一日公孙熠只差人来送了一封信,短短几个字尽是不舍:“待诸事落定。必来迎卿入城。”
夕颜苦笑着将那信笺一点点撕碎,她只独独拜托留下子嫣母子这一件事。他都不能够答应,这样的他,又如何再值得信任,况且,她的心本不在他那儿,入了皇城,便好似昭告天下,她乔夕颜,正是公孙熠的女人,这样的话,无异于向所有人默认了她对不起子逸对不起萧家的事情,如此颠倒事实的行为,她是万万不会做的,在这一点上,向来了解她的公孙熠也定是能够猜到的,只他执拗又不可违背的性子,叫她觉得无奈可笑,明知道答案是否定的,却仍飞蛾扑火般一次次相问,当真是倔强,还是痴傻?
先皇三子,公孙尧,于八月初七离世,举国同哀,同年十一月初一,其子公孙熠登上皇位,一统天下,万民朝诵,公孙熠下令,新皇登基,免税一年,百姓交相称赞,自此北苑国重新恢复安定。
在那封信之后,直到公孙熠登基,他又锲而不舍地来过许多次,只每每前来,夕颜都避而不见,直到今日,新皇登上龙椅,夕颜才自觉心中安稳许多,凤凰城虽也在都城当中,但却与兰芷茶楼是遥遥相对的两个方位,公孙熠又初登宝座,诸事繁忙,必然是不会再像往常那样日日来寻她了。
乔夕颜一如既往地静坐在游廊上,只那平日坐着的藤椅已被铺上了一层厚厚的貂绒,一旁常用来置放在矮几上的茶盏周身,也被包裹上一层用做保温的绒布,壶嘴上时时腾起暖暖的热气来。
“乔小姐!这气候不比秋末时候了,您瞧瞧头顶上的天儿,阴沉沉了几日,怕是要落下雪来,外面寒风阵阵的,奴婢还是差人将东西都搬到屋子里去吧!给您临窗摆置,在那儿看也是一样能瞧见外边儿的。”青儿搓了搓冻得有些发红的双手,朝主子缓缓俯下身来劝着。
此时的乔夕颜正愣愣地望着天边出神,被她这样一唤,才渐渐回过神来,将戴在头上的珠边裘帽往额下盖得严实了些,回头望了望身后跺着脚看向自己的青儿,忙将自己抱在怀中的暖炉往她手中递了过去,笑道:“叫你不要陪着我,你偏是不肯,快暖暖。”
“这天儿一日较一日冷了,小姐今后还是到屋子里去坐着吧,在窗户边儿上瞧外面是没有多大的差别的。”青儿接过那暖炉,脸上这才渐渐有了些气色。
夕颜淡淡一笑,又回过头去,遥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