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王氏气得倒仰。就在她张口欲言时,谢三郎低叹着劝道:“你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见到谢王氏脸色还是不好看,谢三郎说道:“在荆地见过后,才发现弟媳果然是个睿智的,她比我平生见过的世家女都要强。”转眼,谢三郎再道:“当年姬氏虽是讽刺过你,可那事已经过去了,你也别总是耿耿于怀。再说,当年她说你身处鲍鱼之肆不知其臭。这话我仔细思量,竟还有些道理……”在谢王氏气得身子发虚时,她的丈夫自顾自地严肃着一张脸说道:“当年,你最中意陈郡袁氏的袁娴。曾经不止一次在我面前盛叹她德容皆好,风度雍容,堪为士族女典范,还一门心思想把她许给十八弟。结果呢?结果你最中意的弟媳人选,竟比那风月场合的女子还不如。以身事贼,心如蛇蝎!这就是你的眼光!”
这时四周的人早就已经被谢三郎挥退,他也有意说一说这个顽固不化的妻室,便转过身沉着一张脸看着谢王氏,继续说道:“现在想来,袁娴这样的女子,可不正是鲍鱼?你整日的与这种女子打交道,还觉得其人样样皆好,这可不正是眼光不行?这样说来,当年姬氏那番话竟是毫无错处!她的话既然没有说错。你又哪里来的火气记恨这么多年?”
自成婚以来,谢王氏哪里受过丈夫这么严厉的批评,一时之间,她不由眼眶一红。
见到她委屈的样子,谢三郎轻叹一声,他徐徐说道:“这次我与姬氏也打了几回交道,对她的为人也有所认知。想来,同样的事如果发生在姬氏身上,她要么是选择与仇人同归于尽,要么早就自刎以证清白。哪里还像那袁氏那般……”他顿了顿,一脸厌恶地补道:“肮脏丑陋!”
这一边,陈三郎在训妻,那一边。谢琅带着姬姒,朝着谢母所在的院落走去。
两人一路走,一路不断地遇上婢仆。陈郡谢氏的婢仆,便是最不起眼的,放在外面也胜过寻常世家的郎君小姑。
此刻,这些婢仆自是一眼便认出了谢琅。然后,他们也看到了走在谢琅身边的姬姒。这些人明明感到惊异,却不管是行礼还是动作眼神间,都透着几分尊敬。
不一会,谢琅和姬姒便来到了一处佛堂前。
几乎是谢琅一过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传了来,雍容的谢母急急地迎了出来。
谢母一出现,谢琅便急走一步跪倒在地,朝着她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哑声说道:“十八郎不孝,累得母亲担忧了。”
谢母只看到了儿子,她紧走几步,红着眼眶正要抚上儿子的脸,却又放下手轻声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明明激动到了极点,声音都带上了哽咽,可谢母还是尽量让自己显得雍容。
磕完头后,谢琅突然命令道:“阿姒,跪下给母亲磕头!”
谢琅这话一出,谢母僵住了。
她这才转头看向做妇人打扮,容色绝美的姬姒。
姬姒一直低着头,也就没有看到谢母的眼神。她只是听到谢琅命令后,马上走到他身边对着谢母跪下。
姬姒跪下后,略略犹豫了一息,见到谢母没有出言阻止,她这才朝着谢母磕了头,低声唤道:“姬氏见过母亲。”
谢母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着。
直到谢琅站起,并顺手把姬姒也扯了起来,她才动了动。转过身,谢母徐徐唤道:“奉茶!”
这时才有婢女上前,给谢琅和姬姒奉上茶水。
可这时刻,三人都是站着的,那茶水虽是奉上,也只是放在一侧。
谢母再次转过头时,似乎平静了许多。她抬起头,朝着身量高了她半个头的姬姒看了来。
朝着姬姒看了一眼后,谢母轻声道:“十八郎,你出去一下。”
谢琅清声道:“是。”说罢,他衣袖一扬,大步走了出去。
这时,谢母对姬姒说道:“坐。”
姬姒连忙道谢,转身在榻上坐下。
谢母也坐了下来,这个一举一动,都带着刻入骨子里的高贵和疏离的妇人,看起来约是三十五六岁。她的面目与谢琅颇有相似,特别是那脸型,两母子是一模一样。
类似的相貌,生在谢琅这个男子身上,是无与伦比的俊美,生在女子脸上,则是一种端正的美貌。
谢母一直在看着姬姒。
过了一会,她温声说道:“一直没有听人提起过你的长相,没有想到还颇为美貌。”
姬姒不知如何回答,只是低头行了一礼。
这时,谢母又道:“气度虽可,不过你这容色邪了些。听说你根骨内媚?”
这“根骨内媚”四个字,从自己的婆母口中说出,真是有种说不出的不自在,姬姒涨红着脸低声回道:“约摸听相骨的人说过。”
谢母说道:“你容色不正眼神带邪,气度却是不错,可这气度,却似是经过沧桑后改邪归正而来。”
只是一句话,姬姒的心中却掀起了惊涛巨浪。她拥有两世记忆,前世时凭着美色很是轻浮过,她也确实是经历了百年沧桑后重回人世,再重新磨砺自己养成了现在的气度!
谢琅这个母亲,只是一个照面,几乎把她的秘密掀了个底朝天!这份眼力,这种睿智,还真是可怕!
就在姬姒惊得双腿发软时,谢母的轻叹声传来,“十八郎虽是经惯了胭脂阵仗,你这种的却真是没有见过……也难怪他泥足深陷。”像姬姒这种浑身都是茅盾气息的美人,谢琅要是一开始就轻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