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料中了许多事,就是没有想到,这个姬阿姒,心一狠起来,竟是比他还要狠得多。她竟敢那么绝决,那么不留她自己留半点后路!
她的心啊,太狠太冷了!
这时谢琅第一次感觉到一种恨,一种复杂到了极点的恼恨!
又过了许久,谢琅缓缓提步。
他走到姬姒面前,慢慢蹲下。
仰头看着她,谢琅澄澈悠远的眸光,在暗淡的灯火下闪耀着痛苦。以这样的眸光看了姬姒一会,等到姬姒终是忍不住目光游移时,谢琅牵住她的手,然后,他用极轻极低的声音说道:“阿姒,我病了。”
他挺委屈地说道:“自那日后,我都没有合过眼……”
姬姒转过头去。
对于这样的谢琅,她真是不知道应该有什么反应。这人硬时,她还可以冷嘲热讽,可现在……
见到姬姒双唇抿得紧紧的,都成一线了,谢琅捧起她的手,把脸埋在她的掌心。
感觉到掌心中郎君温热的呼吸,姬姒整个人都无法思考了。
就在这时,就在她无法再愤怒,也无法再绝诀时,郎君突然伸出手,紧紧把她搂在了怀中。
不知什么时候,部曲们已经把一张榻搬到了船头,谢琅抱着姬姒,悄无声息地坐在了榻上。
就这样,两人沉默而又紧紧地依偎了一会,姬姒哑然的声音传来,“回航吧。”
这个小姑,还真以为他半夜把她敲晕了带到船上,就是为了像过家家一样玩上几个时辰的游戏?
谢琅似是笑了笑,过了一会,他在她的颈间轻轻软软地倾诉道:“阿姒莫不是忘记了,我们这是在私奔呢。”
姬姒一怔。
她慢慢推开谢琅,歪着头,朝着他盯了一会后,姬姒哑着声音问道:“这,你是认真的?”
谢琅只是看着她。
姬姒对上他的目光,不由惊了一下,转眼,她轻叫道:“可是不行啊,这两天我还要上朝呢。要是陛下找不到我的人,那可如何是好?”
叫到这里,姬姒蹙起眉峰,她急声说道:“阿郎,我在问你话呢!”
星光下,谢琅轻轻一笑,还别说,这厮容光照人,这一笑恁地动人。
冲着姬姒笑了笑后,谢琅挺温柔地回道:“可你这话问错人了啊。阿姒,我可是绑匪呢。这样说吧,如果私奔是你情我愿的话,那咱们现在不叫私奔,咱们现在叫绑架。你看,我是绑匪呢,你怎么能要求一个绑匪什么也不做,就把你送回去当你那劳什子官呢?”
姬姒张着嘴,一脸呆呆地看着谢琅,到了这时,她才赫然发现,这厮居然是认真的!
过了好一会,姬姒结结巴巴地说道:“那,那个你要把我绑到哪里去?”
谢琅站了起来。
他转头看着前方的浩淼长江水,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去扬州吧。”
吐出这四个字后,谢琅直是沉默了许久,在东方渐渐浮起的晨光中,谢琅的声音再次传来,“下面的行程里,你少说些废话,我现在有点恼恨你,你也知道,我这般恼恨一个女子,还是平生第一次。若是被激怒了,很有可能做出什么蠢事来。”
谢琅这句话,却是警告了。姬姒瞪大眼看着他,事实上,她这时就有满肚子话要说。
又朝着谢琅打量了一会,姬姒终于在他那温柔笑眼下,发现了深藏的冷意。当下,她打了一个寒颤,想道:看来他说的是真的,他现在挺恼恨我的。
这么一想明白,姬姒还真安静下来了。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却是谢广过来了。
谢广来到谢琅身后,他朝着僵持着的两人看了一眼后,低头禀道:“郎君,府里有飞鸽传书。”
谢琅转头,他这时已经恢复了向来的淡定温柔,看着谢广,他问道:“说了什么?”
谢广低声回道:“信是您母亲发出的,她说,让郎君马上回去。”
谢琅负着手,望着东方的天空久久不语。
谢广看了一下他的眼色后,低头又道:“她老人家还说,几百年以来,还不曾有大士族子弟做过这等蠢事。郎君是天下士族的表率,今日这事要是传扬出去,不知会有多少人笑郎君长不大,玩这种幼稚把戏。她老人家说了,玩个半天也就够了。”
谢琅却是面无表情。
他直是沉默了好一会,才徐徐说道:“把那飞鸽烹了。”
在谢广等人齐刷刷一呆,同时抬头目瞪口呆地望来时,谢琅又道:“再有飞鸽来,通通给烹了。”转过头,他看着怔怔望来的姬姒,微笑着说道:“阿姒,陈郡谢氏的这种信鸽,都是训养了多年,味道最是肥美多汁,你要不要尝尝?”
姬姒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直过了好一会,她也是一笑,然后恨恨地说道:“烹了应该好吃!我都没有吃过呢。”
……
谢琅的这条船并不大,是那种只能容载二三十个人的战船。
就着东方明亮的晨光,船只驶向长江时,另一条支道上,恰好也有几条相似的战船驶了过来。
狭路相逢,对方齐刷刷向姬姒两人看来。不过这时的姬姒已被谢琅戴上了纱帽,还被他强行搂着坐在榻上。
众人见到谢琅虽是一袭普通的白衣,船只上既没有家族标志,也只带了十几个部曲,便没有多紧张。加上这厮饶是坐着,那外露的半边脸孔也俊美至极,容光逼人而来,很能让人生出好感,便自然而然地围了上来。
一个二十七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