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恐?”一直没发声的阮老太爷这时微微的睁开了双眼,手中被摩挲的闪着油光的檀木佛珠转动的速度更快了,“我到是没发现你哪里惶恐了。”
大夫人不过是微微的屈了一下膝,没等上首两位发话的时候就已经直起了身子,头上一柄孔雀衔珠的步摇微微的颤动着。面对老太爷不阴不阳的话她倒是已经习惯,面上颜色不变,反而拿着娟帕掩着嘴角轻轻的笑了一下。
“媳妇儿不过是奇怪婆母这问话罢了。”大夫人稳稳当当的站在那里,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难不成这二房做的丑事还能让她这大房媳妇儿跪下不成?
阮老太爷微微的冷哼了一声,他和这大房媳妇儿早不对盘,若不是看在她娘家的份上早让老大停妻再娶,让这恶妇滚出阮家的大门了!
他想起之前被她知晓的事情,竟在自己去质问的时候还一副振振有理的样子,着实可恶!当下手中的佛珠转动的更快了。
阮家的二太太做了半天的路人,看到连老太爷都发话了,终于觉得底气十足,抽泣着开口道:“大嫂,我知道敬儿这事做的不好,可是……也不能闹成这样啊。”
大夫人不由的瞟了她一眼,那双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还真是一副委屈无比的模样,于是说:“这……二弟妹说的哪里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大夫人这副打定主意装聋作哑,死活就是装糊涂的样子彻底的激怒了阮家的老太太,只见她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大夫人说:“你怎么就不明白?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明知道二郎是从外面带了人回来,还给我在这扯什么进了贼子丢了东西?!”
眉头微微一挑,大夫人终于是笑了,这阮家的两个老人真不愧跟她哥哥说的那般蠢笨,稍稍激了一激,便自己把丑事都兜了出来。
阮家啊阮家,就是这般蠢人在把持,如今富贵不到头恐怕天斗看不过去了吧?
她心里不知道是在大笑还是大哭,脸上的表情稍稍扭曲,为何是她?当初顺着父亲心意嫁进这阮家的为何是她?害了她一辈子不说,还让她的孩儿们都要经受这些?这是为何?!!
“婆母!”阮二夫人还是个精明的,一听阮老太太这么大大咧咧的就说了出来还吓了一跳。
“怎的?!”阮老太太却依然在气头上,“你还想替她说好话不成?你看看她那副做派,那点儿是想你们好的样子!”
阮二夫人有些着急,虽说这件事情在座的几位都心知肚明,却也不能真的都敞开了说。老太太和老太爷一向不待见大房的,是以她才想借由这个将此事祸水东引,却不成想大房这位也是个油盐不进的。
“婆母这话媳妇儿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大夫人却是在此时开口道,声音里隐约带着哭腔,“怎的就说成是媳妇儿不想二房好了?”
“敬儿不过是从外面带了个小倌进来,你却大张旗鼓的搜查整个府里!不是想闹得敬儿下不来台是什么?!”阮老太太心已经偏的没边了,这种事情居然也坦坦荡荡的就往大房身上栽。
大夫人听了这话真是哭笑不得,这些人都想着保着二房的颜面,却拿大房开刀,当她李幼贞当真是泥捏的不成?
“什么?”她装作吃惊的样子,手中的娟帕一下子就落在了地上,掩着嘴道:“二郎带了小倌进来?!这……这可是……”
大夫人这副吃惊的样子做的真实的很,甚至连阮老太太都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真不知道此事,脸色就有些难看的看二房的媳妇儿了。
今个儿一大早老二媳妇儿就上他们这儿来哭诉了,说是二郎贪玩,从外面带了个小倌进府里,却是一不小心不见了人影,结果老大媳妇儿着人闹了一整晚,闹得二房灰头土脸面子都掉光了。
阮老太太虽然是觉得二郎做的不对,当是更觉得老大媳妇儿不厚道,这种事闹得人尽皆知丢的却是整个阮府的脸。
但是如今大夫人这么一演,她倒有些纳闷了。
这二郎丢了人,真的会明明白白的告诉老大媳妇儿嘛?莫不成她真不知道?
阮二夫人嘴里却是觉得有些苦意了,原以为以二老对大房的不待见,今天怎么的也能栽上半分去大房身上,却没想到大房滑不溜手的,累的老太太也开始怀疑了。
“孙儿未曾跟婶娘说实话,是孙儿的错。”在地上跪着一直没做声的沈东敬却是忽然发声道,惹的二夫人一阵咳嗽。
只见地上这位郎君已近弱冠之年,一定靛青的头冠整整齐齐的束在发上,神情漠然,本应是个清冷高贵的公子哥儿,却偏偏生了一双凤目,显得眼波流溢,平添了些fēng_liú。
大夫人对他倒是一向没有恶感,二郎平日荒唐是荒唐了些对她却是恭敬有加,再加上虽然不着调,学问向来不错,如今又听他主动站出来说话,却有些可惜他生在了阮家。
注定是要零落的命,生的再好又如何?
阮二夫人是没想到二郎会忽然说这么一句,当下有些难堪,心里更是怒了,这小狼崽子这个时候说的什么话?还不是他闹出来的幺蛾子,不是为了他,她何须一大早就跑了这松晖阁里装可怜?!
如今他可好,一句没跟大房说过,让她怎么交待?!
二夫人抬头望去,果然二老的面色有些不好看了,心里不由得有些急躁。
“老二媳妇儿这是怎么回事?”阮老太爷停止了手中转动的佛珠,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