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穆兰想起了花木兰当时劝服花父的理由,开口道:
“阿爷,我对攻占他人的城池不感兴趣。我是女人,也不需用劫掠女人和财宝。大伯死于柔然人之手,我想着,哪怕在战场上杀几个柔然人,也算是给大伯报了仇了。”
花木兰的大伯死于云中一战,两家关系很好,一提到自己这位兄长,花父也沉默了。
“你大伯……”
他叹了口气,“他比我强的多,可是却是我活下来了。花木兰,你有这样的志气很好。你虽然是女儿家,却丝毫不逊色与我鲜卑男儿。”
“黑山大营虽差,也不是一无是处。那里地广人稀,天气寒冷,一个冬天都可以不洗澡。这样你女子的身份也不容易暴露。你骑术好,弓术尤其强,那里都是平原,适合骑兵和弓箭手作战。”
花父一提到打仗立刻苦口婆心。
“你到了黑山,要时刻记得,你是个女人。所以,你不能出格,不能太过勇猛,不能暴露出你力气极大的本事。你只要能活下来就行了。”他紧紧盯着女儿,“一有机会,你就受点小伤,或者找一切机会转到内务去。等可汗赢了,你就想法子解甲归田。你要回来……”
“要给我活着回来!”
“我会活着回来的。”
带回来更多活下来的人。
贺穆兰郑重地回答。
***
花木兰要替父从军了,花母和花木托的心情很复杂。
袁氏是典型的汉家女儿,原本家中也有些积蓄,袁氏识字,花父也在军中学过一些简单的字,所以花家的孩子都会一些常用的字。
但会写字,不代表就很有见识。
袁氏的性格和丘林莫震的妻子其实没太大区别。只不过袁氏还有丈夫倚仗,而王氏完全没有了倚靠,所以格外柔弱。
若说女儿愿意去从军,让花弧和花木托不用面对凄惨的未来,袁氏心中没有松一口气,那一定是假的。
但这不代表她不在乎她的女儿。只不过,那在乎可能比儿子和丈夫稍微少那么一点。
她每天都在拿花木兰惊人的武艺说服自己,告诉自己这是最好的选择。可一旦闭眼,她总是能梦见身首异处的女儿被人送回来,或者是如大女儿所说,在军营中暴露身份的女儿最终被一群人侵犯之类的事情。
正因为害怕,所以会胡思乱想。胡思乱想会引发更多的联想。
“阿母,把阿爷的衣服改瘦一点,让我带到黑山去吧。”贺穆兰只会一些简单的针线活儿,叫她做衣服改衣服是不行的。“还有亵裤、中衣,阿母你得把我的衣服都准备好啊。”
她一点都不怨恨吗?
一点都不害怕?
袁氏看着自己的女儿,心中不停的浮起这些疑问。
“阿母,你怎么这么看我?家里没剩余衣服了吗?”贺穆兰伤脑筋地看着几乎和家徒四壁没什么两样的屋子。
大概是因为后世花木兰屡屡打了胜仗,得了不少钱财,所以梁郡的花家算得上是富户了,屋子里家当也多。
不在军中纯靠种田的花家没有太多盈余,连重新做新的男装让贺穆兰穿所需皮子都没有。
“啊?啊!”袁氏突然回过神。“有有有,还有几件大袄!够穿,够穿!”
她慌慌张张的把大衣箱打开,从里面翻出厚厚的冬衣。有两件还是她父亲的遗物,她一咬牙也翻了出来,全部改成衣衫给女儿穿。
“不需要那么多,我带不走那么多的,还要带许多东西呢。”贺穆兰想起军中也几乎什么都没有,“给我带两身厚的就行了。”
还缺什么,回头她去柔然人那拿。
贺穆兰已经有了足够的信心。
花小弟年纪还小,对“从军”的态度大概就和现代的小孩看父母“上班”一样,在他看来,大人们大多都是要去军中的,留下来的都是老弱病残。虽然阿姊也要去军中了,但厉害的阿姊在他看来,比任何大人都不逊色。
“阿姊,你走了,谁陪我玩?”花木托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阿姊。“你什么时候回来?”
“快的话,过几年吧。”贺穆兰想起柔然之战,她今年从军,只要等一年,拓跋焘就开始北征柔然了,大举进攻后获胜只花了不到一年。
若她见到拓跋焘,应该一切就结束了吧?
那要不了几年啊。
“阿母说,你去了,我和阿爷就不用去军中了。真的可以吗?可是隔壁的虎子哥说男孩不从军就是软蛋……”花木托瞪大了眼。“我不想做软蛋。”
“从军要见许多尸体。”她想起花木托从小就怕死人。“许多许多的尸体。”
花木托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他在心中天人交战了许久,最后还是撅起了嘴。“那阿姊,我还是当软蛋吧。”
“哈哈哈,不当兵并不代表是软蛋。”贺穆兰拍了拍他的头。“你不能软弱啊,你可是花木兰的阿弟。”
“恩。我会变厉害的!”
***
搞定了父母,贺穆兰用家里的红马驮着花家能找出来的所有财产——两匹布和两斗多栗米,踏入了怀朔的集市。
木兰辞开篇就有“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虽说是互文的手法,也恰恰说明了这胡人的商业划分,确实是有些糟糕的。
东南西北都有卖东西的地方,这是一种何等的忧伤。
简直是跑断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