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飞狗跳。公文乱飞。
巨响之后杂音纷纷而至,多数是些小兵们的窃窃私语。而这内容多半与我大半夜的不睡在那儿发神经有关。
是个人都知道我现在的脾气是有多暴躁,也不怪乎我的营帐外头多了些鬼鬼祟祟的黑影子。
本来最近都没怎么睡,长时间的低气压再加上这则让人血气上涌的坏消息,我就忍不住把自己多时的怒气给一个劲儿得发出来了。
终于有人一掀帘子就窜了进来,看到那张扭曲到极致的脸我就知道他是谁了。
现在我该是夸奖他勇气可嘉在这种时候来触我霉头,还是感叹他做人太失败以至于偏偏在这时被风浅夏那厮给一脚踹了进来充当炮灰呢……
那人哆嗦着唇,连头都没敢抬就扑通一声跪下了,“还请刘……刘……刘大帅息怒。”
我抿唇看着他,不言不语。这送上门来的出气包也不能拂了风浅夏那厮的心意不是?
即便我知道那厮定是在营帐外的某个地方偷窥……
那人见我什么话都没说,不由偷偷从下头转着眼珠来瞄我。我自是如他意站那儿等他将目光一寸一寸移,直到——他瞧见了我那似笑非笑的眸,哆嗦了一下后将头埋得更深了,“大帅……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这倒霉孩子是哪根筋搭错了?
“……”我摸了摸下巴,觉得有些古怪,“哪里错了?”
“啊?”那人叩首一拜,再度磕巴道,“我……我……鄙人无故闯帐,是……是为……不敬;这……这这……”
“行了,让风浅夏那厮进来说话。没事让你这个不顶事的炮灰来做什么?”我不耐烦地把他一把拉起,“这都多少年了,你还能不能长进点?!就算他正你负,你曹泶也是我的军师,你看看你这幅熊样儿!成何体统!!”
“……”曹泶默了一会儿,终是抬起头来低声道,“这……我……鄙人此次前来并不是因着风前辈。”
“你说什么?”我一听这话就蹩起了眉,然后我才后知后觉得记起了风浅夏那厮今日受了很大刺激,应该不会这么无聊拿自己开心,“不是风浅夏让你来的……那么是谁,说!别吞吞吐吐得像个娘们儿,再打一句茬儿,军法处置!”
曹泶看上去有些委屈,可估计他是被我吓狠了,竟是在我的瞪视下说了一句还算完整的话儿,“这个……是王副将让我来的,说是老大你这回难得发脾气,让我来探探底儿。”
“王副将啊……”我摸了摸下巴,眼底冒火似得笑意更深了,“我看他今晚是太闲了!让他给老子滚进来!!”
“是!”曹泶干脆利落地直起了身板,许是见我并没有追究他的意思,便想着开溜,“大帅,我去叫人!”
“回来。”我勾起了唇,见他如惊弓之鸟般僵直了身子,高涨的火气总算略消了一点,难得对他有了些许的同情,“你的东西掉了。”
曹泶瞄了一眼地下,捡起自己的令牌就飞也似得离开了,连跟我打个申请都没有。我摸了摸鼻子,开始反省自己是否真的那么……呃……让人恐惧……
外帐传来一声更比一声高的质问,那浑厚的声音不消说定是那王副将。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急吼吼地掀帐,又急吼吼地跑到偏位,还没坐稳半刻钟,他又急吼吼地起身……
一炷香不到,他就做了诸多动作,全然无视我的存在。
“……王副将。”我最终还是忍不下去了,“可否解释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大!”他好似被我点醒了,转过身便朝我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他虎掌生风,一使劲就差点拍碎了我的案桌,“我们现在就去攻下那帮兔崽子吧!”
“……”我拧着眉,差点被他激得发作,“王副将!”
“老大你现在的怒气正盛,正是攻敌的大好时机啊!”王副将嘚嘚瑟瑟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抽风样儿,我要真信他早就被胡军反攻得连渣都不剩了。
“王副将,皮痒了就不要拿本帅作借口!”嗜杀的**因着被这小子的认同而越发扩大。好在拿捏着我的动作的,始终都是我残存的理智,“守了才几天,你就耐不住寂寞了?!需要本帅去找几个女人给你去去火?!!”
王副将是个粗人,平生最爱打打杀杀,能安全混到现在,察言观色的把戏绝对是他除干架之外最拿手的。他见我神色不对,立即软了口气,“老大,胡军都欺到我们头上了……”
“刚刚传来的消息……你都知道了?”
“我们这帮弟兄都是向着姽婳的。”他摊平的手掌渐渐收紧,青色的脉络因着他激烈的情绪而显得格外扎眼,“老大,此仇不报,我们这些人都不用混了。说出去连个姑娘都护不了,我们还有何颜面大言不惭地让百姓相信我们能护得了天下?!”
我深吸了一口气,忍着内心的抽疼,再次按下了现在就去屠杀胡军大营的冲动,现在……不是最好的时候。
一来,我们全营上下的状态都不大妙,如此不稳定的情绪再加上我们目前几乎内虚的后备,一旦受得敌方的挑拨,必定上钩;二来,我们的准备还有所欠缺,尤其是那孙鹤,之前制定的计划看来得推翻重制了;至于最后一点,我还是比较在意风浅夏那厮,我了解他正如我了解我自己,他一定会有所动作……
而这动作,怕就怕在它的不确定上。
风浅夏那厮远比他平静的外表要疯狂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