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子笑着道:“店是要开,但是绝不是现在。”一边说一边摇晃着右手食指,在清水鼻尖晃动:“你去告诉米粮店的老板,就说我订的那批大米,现在不要了,叫他把定金退给我。”
清水一听霜子要放弃这大好的发财机会,立刻急得脸红脖子粗:“你说真的?”又往前跨上一步,压低声音道:“相国府想东山再起,需要银子的地方海了去了,不说别的,就是为银屏赎身,为傅余公子娶妻,那没有几千两,怎么弄得下来。眼下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可就再也没有了。”
霜子闻言思索一番,复又下决心道:“良机是良机,也许真的是过了这个村,就再也没有这个店了。但是清水,我只有这几千两的本钱,不能冒险,一丝一毫也输不起。”
“输?怎么会输?”清水先是大声反驳,等看到霜子伸手指了指天上,隐约有了个概念。她小时候在宫里长大,这些年也学了些世故人情,点头赞许道:“你是怕上头的旨意……”
霜子双目晶亮的望着她:“是,现在灾情还在扩散,城外聚集的灾民越来越多,难保有一天,皇上不下旨让粮商们上缴粮食救灾,到时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清水不以为意,笑着道:“哪里就有那样背的运气。再说,交不交,有多少数目的粮食,到时候还不是我们说了算,瞒天过海。少报个几千担,就行了,从前宫里的人出来收‘照看钱’时,都是如此操作的。”
霜子知道清水说的“照看钱”。是指宫里面负责给娘娘小主们梳头或者化妆的宫女,因为有这样的机会,时常会向主子们推荐哪家哪铺的胭脂好,香膏香,那娘娘就会派人买了送进宫里来用,回头铺子掌柜的,再给宫女一定比例的银子。正常的话是卖十两银子的货物,给一两银子的抽头。
掌柜的们嫌抽头比例太高,便私底下少报货物数量,一般梳头宫女也不敢去内务府问采买的价格。便是三十两的胭脂钱。报给梳头宫女们十两。也是很常见的。
清水见霜子不为所动,嘟囔道:“再说,这时候。你定钱都下了,再要反悔,那掌柜的肯定也不会把那几百两的订金退出来的。”
霜子神秘一笑:“怎么不会,这种好事,他正求之不得呢,这样,你去问他要两倍订金,若是同意,咱们就收手,不要那批货了。”
清水一想也是。那掌柜只怕先前许了霜子那么多粮食,此刻见价钱大涨,后悔都来不及呢。恰好这时有人愿意把粮食退掉,只怕笑的嘴都得歪掉。
一时又有些不甘心,看霜子一脸坚决,愤愤不平的走出去了。
楚王府的施粥地点也在城门口。上万灾民聚集在那里,每天都有饿死的尸体被抬出去。
薛斌鹤挺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笑容娇艳而又明亮,能以楚王府女主人的名义施粥赈灾,是无上荣耀,不仅仅是她,连带着尚书府,都觉得腰杆儿挺直了些。
皇甫北楚一脸痛惜站在护卫队后面,扶着薛斌鹤,冲卫兵队长一挥手,用荆棘和木头简易制成的栅栏开出一道口,排在前几位的难民呼啦啦一下子围过来,伸着脏兮兮的碗,等待薛斌鹤从冒着热气的桶中,给他们舀一勺几乎能照出人影的稀饭。
施粥是个累人的差事,一般女主人都是象征性的舀个几次,便站到一边,让能干的丫鬟或者小厮代替。
薛斌鹤因机会难得,便想多表现一会,却不料,铁勺的柄比她想的要重许多,她又怀着身孕,更是吃不得力,没有几下,已然满头大汗,胳膊酸的抬不起来。
一个小男孩带着一顶破帽子,将缺了几乎快一半的碗努力举过头顶,等待着薛斌鹤的那一勺救命的粥。
因孩子的个头过低,薛斌鹤不得不将身子往前探,本来就酸胀的胳膊一时便疲软了下来,一勺滚烫的粥眼见就要泼到人群里去。
一只有力的手霎时伸过来,稳稳扶住了薛斌鹤颤抖的却又白嫩的手。再一愣神,勺子已经重新放回木桶里。
那人见将勺子放置妥当了,极有分寸的立刻松了手,十分合乎礼仪。
红豆见状,急忙上前道:“小姐还是在一旁休息吧,奴婢来就行了。”
薛斌鹤微微点头,又对着及时扶住她的林文豪道了谢,揉着酸软的胳膊退到一边,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皇甫北楚不在这里了。
似乎看出她眼中的疑惑,林文豪指指对面:“庆王府也来施粥了,王爷过去打招呼去了。”
薛斌鹤释然,看着林文豪略微带着汗珠的脸,笑问道:“林公子来此地,不知道找我家王爷有何事?”
林文豪不好意思的笑笑,一抬头,对上薛斌鹤了然的笑脸,愈发不自在,聂诺了许久,还是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薛斌鹤见此情状,知道他定是为谋前程而来,笑着道:“咱们也不是陌生人了,说起来,交情和缘分,真的不算浅薄。林公子于危难之际,帮过我好几次,若真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不妨直说。”
林文豪见她如此直接,也不好再腼腆羞涩,只站直了身子,微微弯腰作揖:“小生想谋翰林院主簿一职,因没有门路,想来问问王爷的意思。”
薛斌鹤见他终于说了出来,倒像自己好容易才获得了他的信任一般荣幸,用手帕捂着嘴笑着道:“此事虽然我不好插嘴,不过我现在怀着身孕,王爷跟前,也还能说上一两句话,至于他听不听,那就得另当别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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