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萍儿快步去取日记的背影,王小筱的原本平静的目光变的更加幽深。望着闺房内熟悉的摆设,她甚至不能相信自己居然回到了辽东母家的老宅。
从前从不觉得温暖和温馨的家,家中只有个父亲是真心疼爱她,其余人都可化作没关系的陌生人罢了,可到如今,一个仆妇,一草一木,都让她无限怀恋。
她自是知道自己有那种“病”的。
前一刻,她还在风云诡谲的内宫之中苦苦挣扎,眼看着年少时关于爱恋的幻想一点点粉碎成渣,看着那个精于权术的男人因朝堂的风向而改变着后宫宠爱的对象。谁知眨眼之间,她就回到了她未出阁时的家。
萍儿的日记琐碎的记录了每天她周遭发生的事。她看过之后,便明白了自己回到了什么时期。
她才刚与皇帝邂逅,尚未议亲,更未定下入宫的路。
她清楚的记得当年她是如何抱着一颗对未来丈夫憧憬、崇拜又爱恋的心去主动接近的,更记得父亲气的将她罚跪祠堂。之后的事一片模糊,但入宫之后的路她却是一步步走过来了,当年懵懂的一颗真心,也终于被现实磨碎了。
现在,幸而一切尚未开始。
“小姐……”萍儿在一旁伺候着,紧张的打量王小筱的神色。
王小筱放下日记,淡淡道:“你做的很好。往后要坚持做下去。”
“是。小姐您一直是这样告诉奴婢的。”萍儿怯生生的道:“您说这日记会有大用。”
“嗯。”她在宫中的这段时间,性子都跟着转变了。如今面对天真单纯的萍儿,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收敛起锋芒,笑了笑,道:“将我周围的事都记录下来。但是切记,不要给旁人看你写了什么。”
“奴婢会小心的。”萍儿其实想说,伏公子一定会找机会威逼利用想偷看的,但是面对大病初愈的主子,她却不敢说出口。
王小筱病愈后性情大变,再不似从前那般顽皮,动辄出府遛马。再或上屋顶看月光。如今她就像个正常的闺阁千金一样。
可是这样正常的她。却让萍儿看着心里害怕。
见萍儿这般噤若寒蝉,王小筱也有些无奈。
她宫中住的久了,一时半刻也改不过来了。
正当这时。有小丫头在廊下回话。
“小姐。伏公子来了,如今正在前厅奉茶。”
王小筱抬眸,眼神十分复杂。
萍儿笑道:“小姐快去见见吧,这些日伏公子可真真是急坏了的。您若是真有个好歹,他许第一个就要伤心死。”
“浑说什么呢。”王小筱不赞同的蹙眉。
萍儿一惊。忙行礼:“奴婢知错了。”从前她与小姐动辄就开玩笑,大多时候都是她觉得小姐的玩笑不过头。谁知道竟养成了她顺口胡扯的习惯了。
王小筱见她这般紧张,无奈的摆了摆手。
她太了解萍儿的性子是如何养成的,她又怎么会责怪。
一路到了前厅。迈上台阶儿站在廊下,忽而一阵风吹来,吹的门廊上风铃叮铃铃清脆作响。
王小筱回眸看向声源处。风铃下红色的丝带随风飘扬。
她不仅抬眸。微弯起眼。
她记得这是她亲手系上的。
这座宅院,当真每一处都藏着美好的回忆。
伏青迎出门。瞧见的正是面前这幅让他怦然心动的画面。王小筱侧脸轮廓姣好,裙衫包裹她玲珑有致的身形,臂弯上的披帛与裙角被微风拂动出款款波澜,而她脑后与鬓角的柔亮长发,则与风铃下那大红的丝带一同轻舞。许是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她回过头,眉眼笑弯的望着他。
那一瞬,伏青仿佛要沉溺在王小筱盈盈的眼波中。
“之曦。”王小筱唤他的表字。
他耳根子发热,掩口咳了一声,道:“你身子好了吗?”
王小筱轻笑,微展双臂:“你看我的样子,不是很好吗。”
伏青白了她一眼,“很好还会病了这样久?听说世伯连上好的板子都给你预备下了。”
“兴许还就是这几块好板一冲,我就好了呢。”王小筱早已从萍儿口中得知自己病情有多凶险。加之伏青是外男,她入宫之后,二人见面机会极少,如今相见,王小筱满心欢喜,就连压抑沉闷的心情都放松了不少。
想到此番曹氏被她父亲处置,王小筱不禁笑着道:“那件要紧的事,还要多谢你。”
“你说的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伏青装傻。
王小筱轻笑着挑眉望着他:“咱们自小一起长大的,谁不知道谁啊,跟我这儿你还不承认?难道你几时学会了做好事不留姓名?还是说……这件事不是你做的,是阿阮做的?”
阿阮是徐霈小名儿。
伏青一听王小筱这般亲昵的唤徐霈,心里就觉不爽。
“你怎么不叫我阿宝,只叫他的小名儿呢。”
“啧啧,伏之曦,你多大的人了还吃这种醋?你要是觉得堂堂八尺男儿叫个宝儿什么的无所谓,我也可以继续像小时候那般叫你阿宝哥啊。”
“切!”伏青别开脸哼了一声,可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她有多久没有这般开怀的和伏青拌嘴了?
好像自从入宫开始,她的天真和快乐就在一点点的被现实消磨。她甚至有一段时间已经忘记了要如何开心的笑。
到底,她只有在伏青和徐霈的面前,才能完全放下心来尽情爽利的开怀。因为她知道这两个人是决计不会害她的。
想起方才日记上看到的近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