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一早来了镇上,大部分铺子还没开门,前门大街的济生堂药铺却生意兴隆。[t]天气干燥,咳嗽发热来抓药的不少,店里的小伙计忙的不可开交。
“姑娘,您要抓什么药?带药方子了没?”
“毒耗子的药。”
“四钱砒霜-----”小伙计高喊一声,配药师傅三两下就包好了药递到宝珠手里。
“姑娘,这个可是剧毒,小心着用,可别药倒了自个儿,总共十五文。”
宝珠觉得心脏砰砰的跳的厉害,匆匆打开荷包付了钱,低头快速走出药铺。
县衙后面的一条巷子是个死胡同,平时几乎没有人路过,两三户人家的后门开在这里,大清早的都还紧闭着。
宝珠停住,左右看看没人,这才将手里刚买的热包子放在石台上,从怀里掏出来纸包,慢慢打开,细白的粉末泛着荧光,撒在热腾腾的包子上,热汽一熏就不见了。
纯肉馅儿的大包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宝珠还记得以前卖完木菌子,和爹一起吃包子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爷俩开心的说话,陈老爹笑呵呵的模样都是那么清晰,可是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宝珠深吸一口气,刚才砰砰乱跳的心也渐渐沉了下来,迅速将一包药都散在包子上,收起油纸重新包好。
刚一回头就看见霍正东站在身后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宝珠没来由的一阵心慌,手一松,油纸包掉在地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宝珠问。
“一大早的就看见你在同济堂买了砒霜,称了包子,然后大摇大摆的跑到县衙后巷下毒,啧啧.....陈姑娘你这是怕官差破不了案,才要故意做的这么明显?”
宝珠当然知道下毒杀人是犯法,但是现在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娘已经被刁氏说服,再等下去,卫守业全须全尾的从牢里出来,谁还会再提自己爹的枉死?
“我娘被卫家人哄骗的要撤了状子,我不甘心我爹就这么白死了,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总得要试试。”
霍正东摇头笑笑:“陈姑娘,心急则乱,这个分量的砒霜,还不等你走出县衙,人犯就七窍流血毒发身亡了,官差想不拿你都难。”
宝珠稍怔了下,她只急着买砒霜下毒,却忘记研究药效何时发作,真是疏忽了。当下有些挫败气恼,将地上的油纸包一脚踢开。霍正东走过去又捡了起来。
“你还捡它做什么?”
“找地方埋掉,省的害了觅食的猫狗。”
宝珠有些气急:“你到底想说什么?要我怎样做?你也想跟我说慢慢等着让老天爷收拾恶人的话么?”
霍正东还是笑的云淡风轻:“别急躁,想必姑娘还没见识过大牢吧?你跟我来。”
霍正东说完转身就走,拐角处闪出个人来,二十来岁一身侍卫打扮,冲霍正东屈膝行礼。
“阿昭,把这个埋掉,再去庆源楼叫一桌酒席送到牢里。”
叫阿昭的侍卫接过霍正东手里的油纸包,起身快速退下,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是光看这几下动作就知道是个训练有素的练家子。
宝珠心里纳罕,此时又没心思多问,只默默的跟着霍正东来到县衙。
角门上有个面生的衙役看守,听得霍正东说要去大牢,也不进去通报,直接前面带路,领着二人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
宝珠见那院子大铁门上锈迹斑驳,手臂粗的铁链子缠绕了好几圈,一把大铜锁紧紧的锁住,不禁有些肃穆萧瑟之感。衙役开了门便转身离去,宝珠跟在霍正东后面继续往里走。
院子的最里边有坐两层高的砖石小楼,紧挨着楼后一排低矮的房屋,半截墙壁都是大块的石头砌成,没有窗户,通道口一条长长的台阶延到地下,黑洞洞的看不见尽头。
原来这房子只一半修在地上,另一半都在地下。宝珠紧跟随着霍正东一步一个台阶往下走,越走越阴暗,一股子潮湿霉味扑鼻而来,还夹杂着些血腥气味,宝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霍正东回头问:“怎么?害怕了?”
宝珠咬着牙摇摇头。霍正东轻笑着把手伸了过来摊开,宝珠犹豫了片刻,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霍正东牵着宝珠继续往下走,终于没了台阶,又一道大铁门拦在眼前,这就是大牢了?
霍正东没有打开铁门,而是往旁边拐去,居然还是台阶,不过这次的是往上走,上到十几层时候,眼前渐渐又明亮起来,竟是一间会客室模样的方厅,中间红木圆桌上摆放着茶具,旁边书案上有纸笔,墙上还挂了字画。
“这是什么地方?难道是审讯室?”宝珠不解问道。
霍正东摇头,示意宝珠看墙角处一排铁栅栏,宝珠走过去蹲下来细看,两尺多高,三尺见宽的一个豁口,焊着铁条,粗看和普通窗户无异,只是修的位置比较靠下,俯身望过去,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隐约还有刚才的那股子熟悉的霉味。
宝珠看明白了,这间是利用房型地势落差修建的密室,从这里透过窗户能看到低处大牢内的情景,而大牢里的人犯却看不到上面这房间里的人。
“先过来坐吧,别心急,等一会儿你就看到了。”
宝珠按捺下心头的烦躁,坐到圆桌前,抬头看着霍正东突然想到了什么,便问道:“你是做官的么?怎么刚才衙役直接就放我们进来了?都不用通报知县老爷么?”
霍正东自嘲道:“我算不上什么官,无非是顶个名号混日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