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何青屏一行出发,四小时后赶到“谭姜鸭”店前,看着眼前景物,恍如隔世。
谭诚金迎出挥手,何青屏下车:“家伙准备好了?”
“大哥,按你说的,全齐了。”谭诚金返身从屋里抱出几把锄头和锹镐,“里面还有两支钢钎。”见张松打开后备箱,过去放好,“我去锁门。”
何青屏放好钢钎:“够用吗?”
张松道:“一人两把都够了,让他少跟白岚搭腔。”
何青屏“嗯”一声,紧走几步到门前:“昨天亲自把你妈送上火车的?”
“没敢马虎,火车开了,又在站台上转了一圈。”谭诚金轻声说,“我妈高兴得一晚没睡好,说你真好,这是她第一次旅游。”
“嗯,那边挖好后,都验收了吧?”何青屏指副驾驶座,“你坐旁边,好带路。”
“我大半时间都在现场监工,他们什么时候过来,等我电话,三口小棺材也订好了。”谭诚金回头跟后座上的人打招呼,“是张哥和岚姐吧?”
“嘴还挺甜。”白岚嘻嘻笑。
何青屏启动:“要开多久?”
谭诚金回过神:“过了我家那条岔路口,再往前开五分钟,又一条岔路,可以绕到后山,路宽些,上山也好走,我家跟祖坟在同一座山的山底,一个朝东向阳,一个向西面阴,下车后走十几分钟就到,这座山叫螺旋峰。”
很快驶入第二个岔道,坑坑洼洼的一路颠簸,车上人晃来晃去一声不吭,只有白岚不时发出尖叫。
越往上开,左边悬崖越陡峭,右边是密密层层的树丛,偶尔透过缝隙看见高处一二座坟墓和坟前凋零的白纸条,抵达山脊,视野开阔许多,隐约见到右首山窝里有几户茅草人家,盘旋山路开始向下,视线又紧缩,驶过一处百丈绝壁,前方出现一座石桥,高达十余米的银瀑飞泻而下,溅湿桥上青石,平常也溅湿行人衣裳。
“难怪叫螺旋峰,几乎到了山顶,又下来了,自然过山车。”白岚适时点评。
“就是,不知道这路是怎么修的?过了龙腾桥和飞龙瀑,再往下,就到了浅草滩。”谭诚金热心介绍。
“浅草滩?”何青屏嘟哝一声,心说没有湖水河流,哪来的滩?
两个急转弯后,一块粘贴在山腰间的巨型青石猛然出现眼前,像随时能整块倒下来砸在车顶似的,何青屏下意识地加快车速,绕过巨石侧面,微微安稳,一眼望去,精神随之一振,不禁连声赞叹。
前方道路愈加舒缓,路两边是一大片绿茵茵的草地,山风吹拂,翻卷阵阵碧浪,螺旋峰的后山就像被上天用什么东西硬生生地削掉一大块,留出一片平整的山中草原,巧夺天工,无出其右。
“那家饭馆周围是夏天,龙腾桥附近是秋天,这里就变春天了,应该叫四季峰。”白岚举起手机狂拍,“不过还缺一季。”
“岚姐,你说的太好了,那一季不缺的,雨季的晚上要是到山顶,得穿棉袄。”谭诚金指草原东边的峭壁,“新坟就在那上面,高高在上、风景又好,我妈知道了,肯定也无话可说,在那棵大槐树下停,它后面有条小路。”
过槐树靠边停车,四人下车,何青屏打开后备箱:“从你家入川后算起,你是第几代?”
“第五代,很奇怪,自从入川,每一代得子,都超过三十岁,而且一线单传,人家三十而立,我家三十生子,我妈原来骂我爸时,总说谭家祖坟位置没选好,不该选在山脚下。”谭诚金帮他把工具放置路边。
“怎么一共只葬了三个人?”何青屏心想墓穴要多,就费事了。
“电话里说漏一段,爷爷的爷爷从湘南入川,没直接来这里,是到陪都附近的某个县里,48年时,我爷爷见仗越打越厉害,眼见陪都不保,就带我奶奶往更偏僻的地方迁,来这边后才有了我爸,说是祖坟,其实一共只埋了爷爷、奶奶和我爸。”谭诚金为了刨祖坟,不厌其烦地复述身世和能记起来的细节。
“哦。”何青屏心里敲鼓,幸亏当时川内太平,又有汽车,他爷爷才能把家里东西都带来,由于独居山中一隅,幸运避开那段砸烂一切的红色岁月,心念突然电闪,他爷爷和爸爸死后,用家传物件陪葬,那他爷爷的爷爷死后,是不是也有东西陪葬?
这时,白岚背着一只黑色背包过来:“看我怎么样?”牛仔裤、白色纯棉紧身体恤、棕色登山鞋,太阳帽下面不见马尾辫。
谭诚金傻盯着,何青屏竖起大拇指:“忙完后,给你好好拍几张。”
“必须能当挂历的效果。”她随谭诚金踏上小路。
张松递给何青屏另一只背包,右手拎着一只蓝色小方桶紧随。
何青屏拎起两支钢纤,扫视四周和草原,有点纳闷,自上山起,就没见过活物,能蹦能跳的、栖息树上的、空中盘旋的仿佛均与这螺旋峰无关,除了几间茅草屋的轮廓,连人影也集体隐身,为什么要专修一条公路呢?
他紧追一阵超越张松,追上白岚时,她额上已见汗珠,他伸手给她,她摇头。
何青屏以钎借力,追赶谭诚金背影,再追一阵,背影消失,正琢磨,谭诚金空着双手跑下来。
“你去接他们?”何青屏继续攀登。
见上面有几块形状怪异的青石挡道,临近发现中间有一条弯曲不平的石径,地势猛然变得平缓,山上出其不意地多添一处晒台,小路从丛生野草地带穿过,尽没在远处的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