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玉一向机灵,今日没见到娘来接她,便自己趁人不注意混入了律院,准备扮成“房四郎”在国子监暂呆一晚。杜冉琴带着四郎回到家中,算算时候估摸着房乔也要带着那突厥公主归来了,忙催促四郎换上三娘的衣服,装成卧病在床不去前堂用晚膳去,暗想房乔应当不至于那般眼尖,回来能一眼就能分出这俩孩子。
杜冉琴回到福苑在屋子里来回绕了无数圈,左等右等,却还是不见人说房乔回来,反倒泛起了嘀咕,正欲让扮成她模样的弟弟派人去打探,就听人说主子带着个美人回来了,还把那美人安置在听风楼里。
安置就安置,只要别碍着她查清房家和独孤家的渊源,别碍着她弄清毒害自己之人,她才懒得这些琐事。
她这刚松了口气,一转脸儿,却见“夫人”已然竖起了眉头,广袖之下盖着的双拳攥得咯吱乱响一通。
“你就漠不关心吧,眼看着他娶个嚣张公主回来骑在你头上,你倒开心了是吗?”
杜冉擎这几天在房家也没闲着,白日里装作“病弱夫人”,暗中又去翊善坊各家搜集消息,这突厥公主钟意房公之事,他也有所耳闻,只是不料这公主竟这么大本事,能让一向严于律己的房乔,破例将她带回家!
“这有什么好担心?这公主只不过是万千大麻烦之中的一个,你瞧着,房钰和她带来的那俩小娘子怕是比我要着急多了,这事儿我就坐山观虎斗就好。何必淌这滩浑水?若我日日惦记着那些个想委身于她的娘子,怕是气不死也要累死!我现在总归什么都不记得,也不见得将来就是要受这些气的……”
“什么?你还想着离开房家啊?!你不是连孩子都有了,还对那俩孩子挺上心的么?”
“不。是三个!最小的留在鬼谷里头了……”
“三个?!那你还说什么傻话?我告诉你,就算你是我大姐,我也不许你在这事儿上有什么其他想法!总归你不能离开房家,这公主也别想进门!”
她本欲继续解释,可见着弟弟这较真的架势,只得打消了这念头,只是耸耸肩,匆匆在福苑用完晚膳,便出了屋。一路走着走着。她正好想起遗则还在兰苑里头扮成遗玉装病,估计还没用膳,便挪步去了伙房,想去挑些好吃的给四郎送去。
“秋娘,今儿晚上还剩下什么好吃的呢?我得拾掇些送兰苑去。”杜冉琴一边迈步子进伙房,一边高声喊道。
“送去兰苑?遗玉今晚没在静堂用膳,我还说怎了,莫不是生病了?”
回话的是清透如玉的嗓音,明显不是伙房厨娘的嗓儿!真是奇了怪,房乔这时候不好好在静堂用膳。跑来伙房作甚?
杜冉琴没多搭话,只是进去探探,见着三个厨娘正手忙脚乱地收视方盒,一个六层高的鸡翅木方盒已经装满了三层,还剩三层是空的,长桌边上第一厨娘阿秋正紧锣密鼓地用片刀将萝卜削的薄如禅意,又将这薄片绕成了一朵剔透海棠这才忙点缀在方盒第一层,又配上三色糕点,这才来及喘口气。
“阿丑。你自己看着收拾点儿东西吧。伙房正忙着给贵客备晚宴,怕是顾不上你了。”
哦?那他也是亲自来这儿嘱咐着给“贵客”备晚膳咯?
杜冉琴一挑眉头。倒是不怒不躁,眉眼一弯,手脚俐落地开始收拾了起来。从这边拿了碗瓤白菜。那边拿一碗蒸南瓜,倒是自己动手忙的不亦乐乎!
“那蒸碗扣肉有些油腻,不适宜生病时吃,这醋溜黄瓜爽口,给她带这个去吧。”房乔见她又拿来一碗扣肉,便不赞同地摇了头,她这大鱼大肉地往饭盒里头装,哪像是照顾病人?
“呃……其实,他更喜欢吃些肉……”
“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吃喜欢的,走吧,我同你一起去!”
“不、不不用!你不是还要去接待公主么?不用、不用这么特意跑一趟……我是说,遗玉她病的不重……”
杜冉琴一听房乔要跟着去兰苑,立刻摆手摇头,可是这抗议似是毫无用处,房乔回身对厨娘嘱咐了几句,这便屋子拎起饭盒,连朝服都没换下,只是随手将官帽摘掉仍在她手里,大步流星便直接朝兰苑去了。
她见他这一副利索当然的模样,反倒心头猛地一暖,态度随即跟着软了下来,乖乖跟在他身后去了兰苑。
遗则在兰苑左等右等还不见人给他送饭,便偷偷下了床准备跑去伙房随便拿些东西吃,谁知他刚要推门出去,便遥遥听见了阿父的声音!这可好了,他还记得自小阿父一眼就能认出他和姐姐的差别,若他不藏好了,怕是今儿免不了被拷问一番!
遗则慌忙“嗖”地一下钻入被窝,屏住呼吸憋了一头大汗,闷得嘴唇发白才将脑袋露出来,也许他折腾这模样,阿父就不忍心责怪他了?
“咚咚”两下敲门声响,遗则一调整喉咙,哑巴着回了句“没锁”,门便“吱呀”一声开了,来人脚步声几不可闻,只有衣料摩擦声重,遗则闭着眼睛都知道定是阿父来了。
“遗玉,把手腕伸出来给阿父把把脉。”
被窝之中的人听见这话当即便傻住了,他要真把手腕递出去不就找死么?阿父医术师从鬼谷,技艺精湛,先不说他多年习武脉象定与姐姐不同,就是这男女之别……是个傻瓜郎中都能一下分出来的!
“阿父,大夫看过了,说没事,多喝水休息休息就好了。”遗则闷在被窝里,并没照办而是想办法搪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