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自己说了一大堆,赵来顺还是听不进去,方沐阳有些急了,要不是赵来顺比她高得多,她早就跳起来一巴掌拍他脑门儿上去了!
谁知赵来顺再抬头的时候,矮些的方沐阳看到他眼眶红了,满眼的泪水差点就要落下的样子,不由愣住了。
赵来顺说:“我们……还有他们……我们都没有亲人了。我们赵家村儿原来有三百多口人,可一路走到瑞昌,死了好多人,还有的人,跟着那晚的流民走了,听说朝廷剿灭了暴民,他们……大概都死了吧?我们这几个,都是一个亲人也没有了,就算是种地,小方姑爷,你看我们这几个,能种什么地?”
说到这儿,他自嘲地笑了笑:“只怕回去也是变成小乞丐……那还不如留在瑞昌得好,瑞昌人多,讨到的饭也能多点,不至于饿死吧?”
方沐阳真心没话好说了,只得挠挠头道:“算了,我帮你们想想法子吧!”
她所谓的想法子,也只能是去向别人求救了,这人自然是李巴鱼的老爹,健壮的李大头大叔。
瑞昌恢复了秩序,上游的船只也逐渐过来了。前段时间瑞昌乱着,这些商船、客船都不敢停过来,耽搁了不少的事情。码头上一热闹起来,李大头他们也就有了活干,忙乎起来了。
找到李大头,他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让方沐阳放心,便招呼着这十几个娃跟着自己回去了。方沐阳这才松了一口气,感觉心里一块石头落了下来,轻省了不少。
好吧,现在该考虑的事情,是该如何找个活计养活岳父和老婆了。
美型瘫痪受岳丈大人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只留了一条疤,腿么?双腿骨折,这伤筋动骨一百天,还早着呢!
圣母白莲花老婆除了偶尔脑袋短路一下之外,操持家务还是没什么大碍了。
方沐阳自己也学会了怎么从井里打水,不过劈柴这种重体力活儿还是有李巴鱼干的。现在有了赵来顺几个,更是不用发愁,唯一让方沐阳发愁的,还是小圣母。
这城里恢复秩序了,方沐阳就找了聂知行,想问问对街那几户“借住”的,什么时候能搬走?听说都是城南那块儿的人,方沐阳就有点不放心,毕竟这家里老弱病残占全了,能想到砸门入室来“借住”院子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方沐阳可不想跟这样的人做邻居。
可是方平安听说人家什么家境贫困啊,上有老下有小,日子也不好过,房子也叫水淹了之类的话,愣是拦着方沐阳说不要撵别人走。当着聂知行的面儿这大小姐就跟方沐阳犟上了,里头躺着的岳丈大人再一发话,方沐阳更是没了语言。
送走了聂知行一问,果然是对街和旁边的跟方平安遇上过,诉说了一番苦大仇深的革命家史,这傻姑娘就信了。
最后达成的协议,也只是左邻右舍隔壁两个院子不能有那些人住,其他的,方沐阳也没办法了。
所以现在方沐阳觉得摆在自己面前最重要的两件事情,一件是赚钱吃饭,另一件就是改造白莲花圣母老婆。
对于方平安大小姐,她也算是摸准了脾气。说白了,不过就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姑娘,很傻很天真,被方夫人保护得太好,都不知道“人心险恶”怎么写。
她不是那种伪装的圣母白莲花,是真的打从心底里的善良,可这善良对所有人都一样,没有区别对待,这点方沐阳就不能赞同了。
上次因为方沐阳说了“以直报怨,以德报德”的话,老方姑爷倒是似乎醒悟了一点,可小圣母愣是转不过来这个弯,还总找着机会就劝解方沐阳。好像她看谁都是坏人,心地不好似的。
每次说不上两句,方沐阳就觉得自己跟小圣母陷入了一场辩论赛,辩论的题目就是那个历久弥新的“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鉴于方平安的学术水准是方沐阳拍马也追不上的,这种需要引经据典旁征博引的辩论大赛,方沐阳是输多赢少,对于小圣母只能点三十二个赞。
今天回家没事儿,方沐阳脑袋一抽,又跟方平安提起了这事儿。她突然想起了伊索寓言里头那个农夫与蛇的故事,决定仔细说给方平安听听。
这种小故事,别说是方平安,就是老方姑爷,曾经的秀才老爷也没听过,父女俩听得目不转睛,津津有味的。
方沐阳说得口干舌燥,喝了口水总结道:“所以说,这人啊,善良好心没错,可也得分对象是谁啊!你说这农夫明明知道那是一条蛇,还把它捂在胸口,这不是找死是什么?善良没错,得分人来,要不然被反咬一口,也是咎由自取。”
方平安立即反驳道:“沐阳哥哥,你也说了那是条蛇,它是畜生,又是饿着肚子冬眠了醒来,自然要吃东西。若是这农夫早早准备好食物给它,它怎么会咬那农夫?再者说了,畜生跟人如何能比?畜生没心没肺,不识好歹,可人不一样啊!我娘以前常说:‘善出本心,无论回报’,就是说做好事并不是怀着必须要人家报答的心思,人在做,天在看,我今日做了一件好事,能帮助别人,自己就很快乐了,为什么一定要人家同样回报自己呢?如果大家都是为了有人回报才去行善,那就不是行善,是买卖了!”
说完她还问老方姑爷:“爹,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方沐阳扶额,知道又没戏。
果然老方姑爷露出慈爱的笑容抚摸着方平安的头发赞许道:“安娘说得没错,的确是夫人以前常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