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桃花岛是一年中最美、最热闹的季节。
大海蓝得透明,像天穹下晶莹的玻璃,反射太阳的光辉,发出熠熠光芒。
今天气候回暖得早,金银针桃花在春风里开得妖艳灿烂,满山遍野都是登岛看花的人潮。
岛主的病情虽然没有痊愈,但是也没有恶化,除了说话一多,容易疲劳外,看上去和正常人没多大差别。
几位世界一流的医生、护士日夜守候在他身旁,为他提供最精良的医疗服务。
太郎等几位正道公子朋友,代替正道承欢膝下,给岛主带去许多心理慰藉。
岛主心中空明澄净,到了这个年纪,对世俗的功名、权力、男欢女爱已不看重,唯独只希望自己的一双子女能够生活幸福。
他曾经和正道的母亲锦惠深深相爱,不顾家里反对,结为夫妻,并生下了小正道。
由于锦惠夫人在感情方面求全责备,追求完璧无瑕,不肯受一丁点儿委屈,他们的爱情没能根深叶茂,他们没能一辈子相依相守,父母的幼稚和不成熟,给正道的人生投上了浓重阴影。
为此,他恨锦惠,恨她的任性、洁癖、不够大度,恨她一条道走到黑的臭脾性。
当他第一眼看见米苔姑娘时,由于那天她的装扮有几分近似锦惠,他对米苔冷淡、厌恶到了极点。
反躬自省,他作为一个男人,一岛之主,在感情方面都这么一意孤行、冲动妄为,还有什么资格苛求锦惠呢?
回首往事,岛主幡然醒悟。在要求对方之前,先要检讨一下自己做得怎样,如果。连自己都没做好,都没做到。又有什么权利要求对方?
对高峰秀子夫人,他也怀有深深歉疚。
明明他心里装着其他女人,还是屈从于家庭和世俗,迎娶了她。结了婚,却不能全心全意待她,哪个女人能满足?
后来,他得知她有情人和非婚生孩子,出于对她的歉疚。视而不见。他也知道她对正道处心积虑、丧心病狂地迫害、凌辱,但他没有出手阻止。作为丈夫,他不称职,作为父亲,他更不称职,愧对天地。
他这辈子,含着银钥匙出生,一落地,就锦衣玉食、呼风唤雨、高高在上。可是,反观他的一生。他幸福吗???
回答是否定的。
连自己的妻子、孩子都保护不了,连夫妻之间的感情都把握不住,明明爱着。却压抑自己,这样的人生太窝囊!!!
都说人生八十年,幸运的人,可以活个一百年,也就是三万六千天,在历史长河里,这只是短短一瞬间,迅疾如白驹过隙。
岛主望着碧波万顷的太平洋,心中充满对生命的喟叹。
同时。那些远远近近、铺天盖地、盛开怒放的金银针桃花,让他的心回到了年轻时代。回到了第一次见到锦惠夫人的横滨中华街。
突然,他没来由地想见见锦惠。倾吐对她一辈子绵绵不绝的相思之情。
他也想见见高峰秀子,他要向她忏悔,求得她的原宥。
他更想见到的是最心爱的儿子小林正道,他要把桃花岛传承千年的玉玺亲手给他。他希望看到他早日成婚,为他诞下孙子孙女。
他也想念远在北京的爱女由佳,他知道她很幸福,夫妻恩爱,夫唱妇随,她是最让他省心的亲人。
护士秀走过来,说要推他出去散步,他微笑着答应了。
他坐在轮椅上,缓缓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廊外面围着双层玻璃,玻璃的透明度极好,乍眼一看,就像什么也没围一样。
他居住的桃花坞,由他亲自设计监造。现在,许多人士提议,这栋建筑在世界建筑史上是一个奇迹,应该申请加入世界文化遗产。
如果,申遗成功的话,桃花岛的名气会更大,来这里度假旅游的人也会更多。
他赞成这一提议,不过,希望由儿子正道来完成申遗这一具有深远历史意义的使命。
岛主被推出桃花坞大门,沿着海岸慢慢前行。
桃花坞附近的海岸,平时安静冷僻,岛民们出于对岛主的尊敬,尽量不来这一带赶海、捕鱼和玩耍。
今天这里却热闹非凡,欢声笑语处处可闻。有人在海滩上架起柴火烧烤,空气中弥漫着烤鱼、烤肉的香味。
游客们对建筑在大海之上的朱红色大型建筑——桃花坞,极感兴趣,一边吃着烧烤,一边用照相机和手机,从各个角度,拍摄桃花坞的照片。
有些每年,认出了岛主,纷纷向他点头致意,寒暄打招呼。
有些人也听说了岛主身体不太好,走过来问候他的身体情况。
岛主喜欢这样的桃花岛——人人幸福平安快乐,尽情享受山光水色。
护士推着他继续往前走,他们下到海滩上。
护士把轮椅停放在一处大礁石后面,她嫌日光太强烈,从包里拿出墨镜给岛主戴上。
一个岛上居民的孩子,在不远处摆了一个摊位,卖各种生鱼片,有鲍鱼、三文鱼、加吉鱼、青花鱼、海螃蟹和海虾等。
他从活水里抓起客人选中的鱼虾螃蟹,当场宰杀。他杀鱼的姿势熟练而优美,让岛主想起自己的年轻时代,当时,自己也是一个杀鱼好把式。
远远地,似乎有心灵感应,他看见海滩那头,飘过来一个身影,既熟悉又陌生。
这个身影从刻印在他的脑海里那天起,就浓彩重抹,从没有褪过色。几十年的时间飞一样的过去了,这个身影老迈了很多,但依然似往日一般让他激情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