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郑莞同那人缓缓落在一处山涧旁。
细瀑垂崖,澈水蜿蜒,幽幽静静,清新自在,那名月白长袍的男子卓卓侧立,淡淡开口:“我该叫你郑道友还是白道友?”
其眉目隽秀如山黛,英气勃发如江河,将柔和与刚毅展现得完美无暇,郑莞恍似有些熟悉,正觉得能想出此人是谁,注意力偏偏又被他的一问给绊住,蓦然凝起思绪,思忖着他是如何得知她的身份。
他的问无疑是知道了她是郑莞,又是白菊,若只说白菊之名,那可认为是刚刚钱寺的缘故,若是郑莞之名,那定是五十年前便知晓了她?
“在下叶颂清,道友不记得了?”
为此一言,郑莞不禁仔细打量起这人,他眸中一片清澈,正与山涧相映,如一道碧波,萦绕流光。他的修为明显高她太多,却甘愿称一声“道友”,这不得不令郑莞疑虑之余亦觉感动。
不论修为,只因你我同是求道之人,这“道友”本意不正该如此?
心中虽如此想,但毕竟对方实力摆在那儿,郑莞也不敢托大去称呼一声“道友”,而且虽然她没有感受到恶意,但还是得小心为上,“叶前辈,称我白菊便可。”
叶颂清回眸浅浅一笑,如三月春光,别去了骄艳,清新宁然,他左手微抬,一支青玉长笛端然入手,凑至唇边,天籁音生。
这人在茶楼遇过,却不止在茶楼遇上,这是留在郑莞心中的想法。此刻对方要吹笛,郑莞亦不打扰,只静静凝听。
郑莞会奏琴,于乐理稍懂一二,其实即使不懂,也可知叶颂清在音乐上的造诣已是极高。
轻快的音乐似细涓流消过身体的每一寸经脉,令身心舒畅,用心跟随着乐声。便能感觉到一片春色美好,花香百里。
一曲毕了,郑莞恍然觉悟,乐声能有如此造诣的。除了妙音坊坊主还有何人,那妙音坊坊主不正是叫叶颂清,叶颂清不正是参与了五十年前朝云宗与俨魔宗之间的争斗,到过苦海。
“白道友莫要叫我前辈,颂清不过是比你年长些岁月。比你早些入道罢了。白道友天资绝聪,前途不可限量,不日或可走在颂清前头,你若此刻叫我前辈,那届时颂清就不好意思不称你前辈了。”叶颂清淡淡笑语,谦意至此,不惜自贬,且语中有交好之意,郑莞倒不好再推,另外她对他也是大有好感。不咄咄逼人,为人谦恭有加,于是道:“那白菊便称叶前辈一声先生,意为先生于世、先出于世之意,还望叶先生也唤我名字,如今倒也不生分。”
叶颂清笑着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在此些问题上再作辩驳,继而以笛指她脚边。
郑莞顺势一看,只见脚边是细不可查的一些红色粉末。
“这敦伦门原是小门派,兴双修之法。近些年锋芒大露。另展现了功法鬼冥诀甚为邪乎,白菊你与他们结下仇隙,可得小心。鬼冥诀以冥珠为系,炼成死灵骷髅。实为杀人机械。被你杀害的第二名修士爆破冥珠之时,早巳在你身上留下记号,便是那红色粉末,这东西可三日不消,即使远在千里,敦伦门人也可以以秘法得知你所在。敦伦门人睚眦必报。定不会饶过你。不过刚才那名为钱寺的金丹中期修士乃是他们通知来的,我曾在茶楼听他们说起此事。”
郑莞眉心一紧,难不成她打斗的时候叶颂清一直看着,此刻不禁庆幸没有借助方寸界。
叶颂清见其面色有异,连忙解释道:“我并非一直故意在旁边看着,只是先前虽见你面貌,但当年你为破天弩所射,任谁也想不到你竟能活着,是以刚刚……”,
“验证究竟是不是我?”郑莞忙接了下去,笑道:“叶先生无须解释,白菊并未埋怨先生,且若不是先生一曲,这些粉末恐怕还粘在我身上吧。我只是在想与敦伦门的仇隙究竟从何而来?”
冲着叶颂清愿意解释的这一份真诚,郑莞即使有埋怨也在这一丝真诚中烟消云散,且她也并没有一丝埋怨,她摆得正自己的立场,从不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叶颂清对帮郑莞去掉粉末一事不置一词,只问:“可有何眉目?”
郑莞也不多说,心觉他或许是个施恩不图报之人,心中便记下他的恩,口中道:“兴许这仇隙是五十年前便结下的,当年我曾杀过两人,其中一人便持有敦伦门的系命简。”刚才想起五十多年前的事,连带也回忆起这一茬。
叶颂清凝眉略思,道:“我听闻敦伦门有一本黑名单,其上所载便是所有得罪过敦伦门的人,若真有其事,恐怕白菊你已上了这黑名单。所以茶楼的那两名修士一早便盯住了你。”
郑莞心想事情大概也就这么回事,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她不可能杀过去将敦伦一门灭了,也就只能自个儿小心,或等着人家来杀她时再作打算了。
眼下她倒是对叶颂清比较好奇,他们不过见过一面,何以劳他出手相救,要知道帮了她,可就得罪了敦伦门,他或者是妙音坊可能上了敦伦门的黑名单。
叶颂清倒像是看出她的疑惑,道:“三日前,颂清路经白泽,碰上白马寺清容圣僧,先前与之曾有数面之缘,圣僧见我为人稍算和亲、又喜四处走动,是以嘱咐我若遇见一名为白菊的女子,知会她一声:如他日有空,可走一遭白马寺。只是未曾想来,白菊原来是你。”
郑莞未曾想清容如此有心,当下也是颇为感激。她对叶颂清报以一笑,道时日不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