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苏绵软无力地躺在被子里,如玉似雪的颊上是清晰的泪痕。她娇小的脑袋又往枕头里钻了钻,捂得自己透不过气来,那枕头上的泪渍如潮水一般蔓延,透明吞没了纯白,悲伤盖过了无奈。
“我究竟说了什么……”她轻轻喃着,刚才她分明见了父亲眼中的愤懑和哀伤,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学过的一句话,恶语伤人六月寒,可她伤的这个人是她的父亲啊!
原来,语言是最刻薄的魔鬼……
门外,是轻轻的敲门声,不认真听都听不真切。
“苏儿。”程义已经恢复了平静,他知道女儿还没有睡,“我没想到你知道这些事了,我一直以为你不知情,来是我一直在自作聪明……”
一片死寂。他无法知道程墨苏此时交织的心情,也不见她眸中的哀伤与无助。他顿了顿,把前尘往事化为一句句单调的话语,平静中蕴藏着凄怆,“当年我出国留学,爱上了同去的女学生,我要娶她,父母说什么都不同意,我没听,执意和她在一起,后来她怀了孕,生下了孩子却不愿和我一起回国。我回国后又遇见了你妈妈,那时候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爸爸……”她纤弱的细腕抚上冰冷的门,父女只隔了一道门,内心却遥隔了几个世纪。她默了半晌,如墨的秀发盖住了她白皙的面颊,“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的。可是,我真的快要被你撕裂了。”
他的手抵在门上,完全可以推门直入,他却犹豫了半晌,终是收回了手掌。
一夜无话。
清早她才出了房门,便到门口两个黑衣人像两根柱子般定定地立着,扎根进了地板。她沉吟片刻,问道:“我爸爸呢?”
“先生在楼下喝茶。”
她轻巧地走下楼梯,那两个黑衣大汉面不改色地跟在后边,成了她的影子。她浑不在意,目光投射到父亲身上,程义也到了她,愣了神,叫她过来坐。
“你起来精神好了不少。”程义仔细打量着女儿。
程墨苏淡淡一笑,只道了句,“是吗?”沉默在两人之间游走,本是最亲的人却因为不和的意见而愈发生分,人与人总是互相伤害着,互相迁怒着,不会因为亲疏远近而改变丝毫。她了窗外,杏花飘洒而下,目光触及的地方便是一片凄凉的艳丽。
门外响起细微又温和的敲门声音,安静的眸突然有了波动,朝古色古香的大门去。
风吟忙拉开大门,见到来人不禁愣了一下,不知所措地着程义。程义探出头去,严肃的面上却露出一丝笑意,“钟外交官,你来了,请进。”
“程行长,我与程小姐差不多的年纪,您以后别什么‘外交官’的叫我,听着格外别扭,您叫我楚平就好。”他伸手递过精心挑选的礼物,微带笑意。
程义自然知道钟楚平这次前来拜访的目的,接过礼物,递给风吟嘱咐她好好珍藏,这才将钟楚平迎了进来,“既然如此,楚平你也别叫我什么‘行长’了,叫我程伯伯就行了。”
“是。”钟楚平笑了笑,眼神掠过程义,飘向餐桌前的程墨苏。今日的程墨苏起来心情不佳,只安静地用着餐点,月色旗袍衬得她肤如凝脂,但那双水眸却失去了前几日的光彩,让人不忍拨弄。
程义将他领至餐桌,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没吃茶吧?我叫风吟再准备一份,你就留下吃一点。”
钟楚平面上挂着和煦如春风的笑容,眼神若有似无地着程墨苏沉静美好的侧颜,道:“这……这怎么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程义挥了挥手,“风吟你再去收拾一副碗筷来。”
钟楚平面上是外交官特有的笑容,理了理脖颈处的领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的目光终于大方地落在程墨苏身上,程墨苏轻轻一笑,语气依旧淡然,“我吃饱了,先回房休息了。钟先生,爸爸,你们慢用。”
她这一道别,倒是让他有了几分急切,赶忙跟着起了身,“程小姐,实不相瞒,此次我过来就是专程拜访你的,我……”
程义识趣地笑了笑,转身上了楼梯。见他的身影渐渐隐没,钟楚平才又道:“其实我初见小姐就倾了心,希望能与小姐共结连理,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程墨苏微微一怔,转过澈亮的眸子,不可思议地着他道:“可是钟先生与我仅有一面之缘,根本就不了解我,怎么就能说出与我共结连理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来?”
“这……”钟楚平被面前这个波澜不惊的女子噎得讲不出了话,但好在他的工作是外交,瞬间便调整好了状态,“令尊是南方政府器重的人才,培养的后代自然不会差。”
程墨苏没有忍住,扑哧一笑,那双水波潋滟的眸子就这么大大地睁着,“原来是因为父亲的原因……那钟先生何不直接娶我爸爸就好?”
钟楚平怔怔地着她,闹不清她的情绪起伏,虽然纵横外交场有了几年的光景,但像程墨苏这样的女子还真是让他捉摸不透。
程墨苏唇角漾起淡淡的笑容,轻覆羽睫,“钟先生的抬爱我心领了,可无奈我已经有了倾心之人,断然不会再嫁给别人,钟先生还是另觅他人吧。”
“令尊大人有同意吗?”他忙问道。
程墨苏微微驻足,收敛悲伤,淡然一笑,“还没有。”
“那便好了。” 钟楚平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耀着,他眼角的笑意流溢出别样的光彩,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