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逍遥眼望沈风越爬越近,救兵却迟迟不到,不禁放弃了最后一点奢望,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既然走到了这一步,那便一起去死吧。
当日他听张牧讲叙白荼之死,甚觉惋惜,却没有想到天意弄人,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是一般的死法。
铁逍遥想到这里,心中不免有些难过,先死的人死则死矣,却将无尽的痛苦都留给了活着的人,自己这一死,阿璇就更没有活路了,若阿璇真的被那淫邪的毒物咬伤,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活在世上,不知会如何?
便在此时,铁逍遥和沈风二人突然听到原本不可能有人的里间屋传来一声女子的轻叹,这声音轻飘飘的,又带着一种久不开口说话的低哑,然后,便听这女声低声吟道:“德音莫违,及尔同死……”
“当”,沈风身体抖作一团,宝剑掉落到地上,他顾不得再向铁逍遥那边爬,猛然回过头去,颤声道:“……香儿?”
他侧着耳朵听了听,未听到里间屋再有动静,忍不住高声又问了一句:“香儿,是不是你?”
出声的自然不会是华夫人,而是上官璇。
她意识到铁逍遥已经极度危险,大急之下伸手入怀,想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能派上用场,哪怕拖一拖时间也好,却突然碰到了师娘画的那张画,心念一动,把师娘在画上所写那八个较为清晰的字说了出来。
此时听沈风连声询问,她生怕露出破绽,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
沈风趴在那里,以头碰地,发出几声似哭似笑的呜咽,道:“你……终究放不下我。我也不会违背当初与你的约定,香儿。你等我给你报了仇,杀了这姓铁的,这就来陪你!”说完这话,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单手撑地,另一只手拾起了长剑,踉跄着站了起来。
上官璇虽然看不到,但听沈风这反应便暗叫“不好”,她不知师娘当日是如何称呼的沈风,只得硬着头皮道:“等等!你先别管他。我这就须得离去,你先过来,让我看一看你。”
她这次说的话一多。铁逍遥眉心跳了跳,脸上不由露出了古怪之色。
沈风心神太过激荡,竟未听出不对来。上官璇误打误撞,说出来的这八个字却是沈风的一桩心病。
华夫人画的那幅画,背景正是沈园。画上那个打伞的男人看不到脸,华夫人一口咬定画的是他沈风,他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曾在她面前如此打伞而行,画下面的提诗出自《诗经》里的《谷风》,是一个女子在叙说被爱人遗弃的痛苦,沈风看这画时。两人刚在床榻上缠绵过,华夫人少有的露出了自怜自伤之色,道:“沈郎。我已经是这个样子,大约是个男人都会瞧不起我,你早晚也肯定会弃我而去,到那时我又老又丑,像诗里这女人一样。天下之大却无处安身,不如死了得好。”
这一番话。将沈风说得痛彻心肺,当下许了一大堆誓言,两人又几番fēng_liú,抵死缠绵,才将这段揭了过去。
但同时又有一片阴云就此笼在沈风的心头,这首《谷风》的第二段,便有八个字“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因为这个,沈风越看越觉着画上之人到像是死了的白荼。华夫人死后,他想将这画收藏,心有不甘,想毁掉,却又有些不舍,矛盾之下便仍将它放在了原处。
此时沈风万没有想到会是拿到画的上官璇在装神弄鬼,只想着香儿已经为鬼,自没有必要再骗自己,她此时对自己说出这两句诗,那她真心所爱意欲同生共死的人自然便是自己无疑,一时巨大的欢喜充斥心胸,沈风只想放声大笑,顾不得再杀铁逍遥,连滚带爬向里间屋而去。
上官璇未想到沈风会这么激动,听声音转眼到了门口,连忙喝止:“等一下。”她不想这么快露馅,急中生智,转眼间找到了个借口:“我现在不能被活人见到,你先闭上眼睛。”
沈风站在门口呆了一呆,哑着嗓子道:“为何?看见了又会怎样?”他果然闭上眼睛,推开了房门。
铁逍遥躺的位置虽看不到里屋,但短短几句话,他却听出了上官璇的声音,一时又是疑惑,又是欣喜,他都能听出破绽,沈风不知为何竟会深信不疑。但上官璇再这么说下去,沈风又不傻,必会觉出不对来,便开口替上官璇答道:“这都不知道,鬼魂是不能被活人见到的,见到了便会魂飞魄散,不得超生。”
上官璇趁铁逍遥打岔的工夫,幽幽地道:“你可瘦了,也老了很多。”
这句似是关心的话可将沈风害苦了,两行泪随之自他紧闭的双眼流出,他一手拄着长剑,另一只手颤抖着伸了出去,道:“香儿,你在哪里?我可以摸到你么?”
他隐约听到上官璇的声音是自屋子的角落里发出来,一边摸索着往那边去,一边道:“这几年,没有了你,我孤孤单单地做什么都是一个人,能不老么?”
上官璇见沈风越摸越近,心中紧张之极,她现在无法挪动,只有双臂能慢慢抬起来,当下右手抓住断剑,只希望等沈风走近了,可以一剑刺中他,哪怕刺不死他,只要叫他继续躺着,伤害不了自己与铁逍遥就成。
沈风却突然想起了铁逍遥先前的那番话,若不是铁逍遥骗人,那香儿死前那两晚的所作所为太让他疑惑了,他不知道香儿何时回来的,便道:“你放心,我自会为你报仇。只是香儿,我不明白,你既然知道了那狗贼将‘十七寸骨斩’藏在何处,为什么不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