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月间郧州城外,北峥大军猛力攻城,西秦军据城死守,双方连日交战,城墙内外哀嚎声声一片狼籍。
傍晚时分,喧闹的喊杀声后,短暂的停歇更显得战场如死寂一般。断壁残垣处焦黑难闻,巨石四处滚落。打扫后战场仍然到处是断肢残臂,殷红的鲜血染遍了土地。
即便是早已有心理准备,清澜仍是被这种肉搏的残酷狠厉震惊了。
水兰等一众女子更是面无人色。倒是护理营中的孀妇们昔日接触得多,很快适应了下来,帮着军医们紧急处理着伤者。
只是在场的无论是军医还是护理之人,忙碌间偶然抬头,都会不由眼含钦佩和感动地看着那窈窕美丽的侧影,随即又似受到了鼓励一般低头连续奋战。
“王妃,您还是休息一会儿吧。”沁雪在一旁用一块棉布替伤者洗净创口,随即把针线递给了清澜。
清澜沉浸在工作中,精神高度集中,哪里还能听到沁雪说了些什么。
沁雪不由叹了一口气。自从王妃将这种缝制伤口连同高温消毒的方法推广后,护理营的妇女们都会这一手,令那些眼高于顶的军医们大开了眼界。这种方法自然大大提高了伤兵的存活率,减少了感染风险。可这么一来,几个会针灸麻醉的军医便愈发四处奔忙了起来。其中自然也包括王妃。
算起来,她已经一日夜没有休息了,连饮食都是沁雪在一旁抽空喂了几口。
初始王妃还能搭理她几句,适才又送来一批伤兵后,王妃便连回头的工夫也没有了,整个人便似入定了一般,只要见到伤者便自动忙碌起来。旁的什么都不理会了。
想起以前,王妃在闺阁时,无论学绣练字读书,还是忍痛打通经脉,都是这副拼命忘我的模样。正是这样的王妃,才无形中督促了几个丫鬟也鼓足了劲学本事,好能够始终追随于她。大家能有今日的好日子,并不都是运气使然。
眼看着天色又暗了下来,沁雪脸色不免显出焦急忧虑之色。倒是周围等候的几个伤兵看了出来,纷纷开口劝王妃去休息。
清澜手下针线如飞。却似未闻一般。直到伤口完全处理好,亲手替那伤者盖上了被子,温言轻斥道:“你伤在腰间。要好好休养以免泄了元气,少开口才是。”
待沁雪吩咐将人抬走,竟是再无一个伤兵往这里送来,清澜净手以待良久才恍然大悟,伸展了一下身子。笑道:“沁雪,就你敢跟我耍鬼心眼儿!”
沁雪一摊手,委屈道:“奴婢哪敢?是他们一个个都不愿往这边来的!都说您也该休息了!”
清澜闻言一怔,随即明白了过来,不由心生感动。
护理营中伤者已然少了许多,重伤的都紧急处理了。剩下几个都是轻伤。几个军医眼露疲惫,看样子都支撑不下去了。只是自己不离开,恐怕他们也不得安生。
清澜站起身来换下了沾血的外衫。由着沁雪给自己披上氅袍,与几个军医施礼后方才离开。
一出医帐,清澜才惊觉天色已黑,肚子里饥肠辘辘。闻着外头清新的空气,多少减轻了几分疲倦之感。
王荣等候在帐外。早已满脸焦色,瞧见王妃总算出来。不由大大舒了一口气。
“王妃,王爷也催了属下几次了,您再不出来,属下就要被军法处置了!”王荣感激地看了眼跟在身后的沁雪。暗道还是沁雪有办法。
清澜勉强点了点头,这才感觉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好在这后营离中军大帐也不算远,想着走走也好,清澜便没有上马。
没想到才走了几步,脑子里就一阵眩晕地倒了下去。耳边依稀还听到了沁雪的惊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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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清澜清醒时,天际刚刚发白,竟是淅淅沥沥下起了春雨。
大帐里烛火未熄,静悄悄地并无人声。清澜仔细聆听,也没听见前些日子天亮时前帐里幕僚们忙碌的脚步声。
难道前方已然开战?那也不对,总该留下一些人才是。何况远处也没有厮杀声传来。
朦胧间胡思乱想,似梦似醒,猛一睁眼坐了起来。
“小心!”一双温厚的大手扶住了自己,呼吸间如此熟悉,却是祈峻留守在榻边。
“怎么回事?城破了?怎么今日没听见攻城?”清澜抓住他搀扶的手,连声问道。
祈峻一怔,随即笑了起来:“澜儿,你怎么比我还着急?雨天攻城不利。何况不给西秦联军一个喘息的时间,他们怎么会有精力回过神来起内哄?谣言已然传入郧州城里,这会儿联军必定人心惶惶,木英鸿说不定还指望着我军进攻,好给他时间想对策呢。”
清澜暗赞此计老辣,深谙挑拨之道。不知是否是李先生想出来的。只是还未开口,却被祈峻搂住了腰间。
“澜儿,你怎么……”祈峻顿住了,似是有些责怪,“你知不知道?都有了身子了,还一个劲儿地看顾伤员。都是我不好……”说得没头没脑语无伦次的。
清澜一把拉住他:“你说什么呢?什么身子——”乍然领悟过来,不由又惊又喜,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祈峻看。
祈峻小心抱住她,满满的笑意溢出嘴角,甚至有些得意:“咱们有儿子了!”眉毛往上挑了挑。
清澜横睨了他一眼,伸手给自己把上脉。心中倒有了几分确定。只是前几个月月事不准,才未放在心上。
一连把了好几次,这才稳下心神摸到了滑脉。不由抿嘴笑了起来:“才一个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