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过了半日,来参加庆典的使者才堪堪到齐。潇真派那间宽广高大的乾元殿内,整整齐齐地摆放了几百张白玉桌,右边坐着离合山所有宗派的掌门,左边则是来贺的其他门派家族的使者。

叶舒则坐在正中央的席位上,举起手中的琉璃樽:“多谢诸位今日来我离合山捧场,闲话我也不多说,共饮此杯,以飨盛会!”

众人齐齐起身贺道:“恭贺叶掌门。”一时间声震云霄,直入青冥。

殿外响起一声声清越悠扬的钟鸣,其音袅袅、连绵不绝。笙笛箜篌齐齐奏响,金钟玉磬韵味深远。就在这美妙的丝竹之音中,庆典正式开始。

席上推杯换盏,谈笑声不绝于耳。潇真派为客人准备了上品佳酿霜雪白,连司修这样的大家公子,闻着清冽醉人的酒香,也不由大呼痛快。

酒酣耳热之际,叶舒忽然站起身:“诸位,今日难得齐聚一堂,我有一事,便借着今次这个机会,与诸位分说分说。”

司修一听,戏肉来了,下意识直了直背脊,拿眼去看叶舒。

叶舒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想必诸位也知道,我这大徒儿身份特殊。”

众人闻听此言,立刻齐刷刷地转头去看顾浚。他就坐在叶舒下首,面色淡然,眸中看不出丝毫多余的情绪。

难道潇真派要对顾家发难?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想。

叶舒却道:“这里面的是是非非,我暂且不予置评。今次要说的,是我这徒儿的母族。夏安霍氏,声威赫赫,想必在坐诸位无人不知。”

“这是自然。”卫文和立刻道,“霍氏泱泱万年大族,自族兴之日起就一力抵御北部浩瀚海群妖部族,九易之安,当有大半功劳归于霍氏。”

这句话着实夸张了,但眼见叶舒肃然点头,离合山众修士纷纷颇有眼色地跟着附和。

“正是如此,夏安霍氏屏御浩瀚海,与妖族的战斗经年不歇,为此族中损失了多少子弟啊。”

“九易洲已有多年不起战端,若无霍氏守卫浩瀚海,哪来如今的安逸日子。”

“便是在凡人中间,霍氏的声望也不容小觑。”

叶舒冷眼看着众人,虽说一开始是附和她的话,但议论了一会儿后,修士们言谈间的敬佩之意倒也发自真心。

这就是广成真人担忧天极宗会遭万人唾骂的原因。

顾浚的母族,在道门中拥有极为特殊的地位。霍氏兴起于近古时代落幕的时候,其时九易洲战火连天,道门因为一场巨大的内斗元气大伤,魔门尚未振兴,一时之间,偌大的九易洲,终于给了妖族可趁之机。

沧元天三洲四海,尤以浩瀚海的妖族与人族最为不睦。霍氏恰起于浩瀚海边,因而就与蠢蠢欲动的妖族杠上了。双方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这一仗就打了万年之久。

而霍氏也从一个刚刚崛起的家族变成了五姓七家、二品巨室,他们的敌人几经更迭,但无一例外,都是对九易洲觊觎不已的大妖部族。

九易之安,大半功劳都归于霍氏谈不上,但至少西部边境承平,霍氏为此立下的汗马功劳,任何人都不能否认。

叶舒长叹一口气:“我也与在座诸位一样,对霍氏仰慕已久。霍氏不党朋,不阿附,族中子弟毕生使命就是斩妖除魔。如此高洁之族,我近日却听闻一件有关霍氏的惊天噩耗。”

她说到这里,特意顿了顿,就像吊着殿内众人嗓子里的那口气一样,缓缓环视了一周,才沉声说道:“霍家嫡支,已尽数被人暗害了!”

“什么?!”司修惊得手一抖,他总算明白顾浚那张黑脸为什么比平日还冷了,“竟有这种事?”

不止是他,在场所有人几乎都愣住了。归元派的使者面色犹疑:“叶掌门,这可开不得玩笑,此事当真?”

“诸位也知道,霍家人因修习大真灵法,子嗣艰难、年寿不永。且霍氏连连与浩瀚海的妖族鏖战不休,族中子弟损失惨重。偌大一个二品巨室,万年传承,竟只得三支血脉,尚不逾百人。”

“嫡支更是人丁寥落,只有霍晋霍真君。”说着,叶舒遥遥一拱手,“并他的一双儿女,和其胞弟一家。”

“我这徒儿的母亲已不幸病逝,霍真君与其胞弟一家惨遭暗害,真君之子霍经纬更是下落不明、全无音讯。”

“而这令人发指的恶行,正是天极宗所为!”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只见叶舒面色沉肃:“天极宗身为道门十大派之一,本应为天下宗派之表率,却举全派之力,做下如此罔顾道德、丧尽天良之事,皆因利欲熏心。”

她一指顾浚:“霍氏手中握有一处重宝的线索,天极宗掌门道华真人得知后,心生不轨。若这只是他一人所念,霍氏当不得遭此大祸。谁知天极宗上上下下,竟无一人尚存良知,天极宗太合真君更是亲自动手,致使霍真君陨落。”

“所幸霍经纬道友逃出升天,历经千辛万苦,将线索传递给了胞姐霍真。他本以为胞姐身为顾氏主母,应能躲过此劫。谁知这世上多的是小人,顾家对此事毫不知情,却教那等狼子野心之辈有了可趁之机。”

“结果,诸位也看到了。”叶舒沉痛地叹息一声,“我这徒儿生母已逝,连自己也被人赶出顾家,流落在外。我初遇他时,他一声修为尽废,险些横死。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不过是个利字罢了。”

她一席话音落定,在场诸人无不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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