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藩王接到圣旨之时都有些错愕,然而细想之下却又觉得在意料之中。秦王、燕王这些已经就藩多年的,回封地就是回家,提脚就走了。
而蜀王初初就藩,倚仗、车马、金印、文书都需要准备,甚至于光是要把蜀王府中那几车典籍整理带走,也得花不少时间。况且藩王就藩,很有讲究,一般都定在正月初一,扣除此去巴蜀的路途时间,蜀王还需在京中呆上个两月左右。
然圣旨一下,就藩已成定局。朱椿拿到一纸诏书没多久,尚不等他细想,惠妃就把他召进了宫。
侍女奉上两杯清茶,惠妃优雅地端起抿了一口,而后道:“椿儿,皇上让你就藩,你怎么想?”
“儿臣能怎么想,自然只有从命。”
“从命是自然,但那并不等于我们就放弃了。此番皇上对所有藩王一视同仁,并不只是针对你一人,因此,你亦用不着灰心失意。”
朱椿道:“这些儿臣知道。”
惠妃点了点头,道:“此后你虽远在蜀地,但须切记不可放松经营名声,京中母妃自有安排,但……”
惠妃顿了顿,继续说到:“时机到了,你该动则须动,切不可优柔寡断,记住了吗?”
这样的话,她本不想叮嘱,椿儿一直很优秀,她相信他懂的。但是上次椿儿莫名其妙莽撞从中都回京一事,让惠妃心头蒙上了些许阴影,是以她今天还是出于担心,将椿儿叫过来耳提面命了一番。
“……是。”走上这条争夺东宫的道路,朱椿就知道躲不了各种权谋、暗算之事。从他的内心来说,他还是很怀念几年前什么都不想,只知舞文弄墨的日子,当个闲散王爷多好,可惜……世事身不由己啊。
“必要时可以让蓝嫣多回京省亲。”
“是。”按照礼仪,藩王每三年才能入京述职一次,平时没有诏令是不得回京的。所以入藩之后,他与母妃的交流自然就少了,虽然可以派人书信往来,但有些事情,总是不易说清的,再者书信也有外泄的风险。
蓝玉是母妃最倚重的人,也是目前蜀王党中权位最高之人,蓝嫣作为他的独女,又是蜀王妃,自然是可以信任的。而王妃回娘家省亲并没有规定三年才准一次,这便是钻了个空子。
一切交代妥当,惠妃挥了挥手,道:“好了,母妃要说的就是这些,没什么事你就速速出宫去吧,就藩之前,除了皇上设宴送行那日,也不要进宫来了。”
看着母妃淡然的脸,朱椿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这两年经历了许多,他已经完全长成了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冷酷藩王,可是……那些个冷硬面孔是在别人面前,在自己母亲面前,他还是本能地渴望着亲情。
他就要远走蜀地了,这一别或许要三年后才能相见,可是母妃似乎对他没有一丝不舍。难道……他就只是母妃争夺皇位的一颗棋子吗?
“不,母妃,儿臣想在你这里用了晚膳再走。”心中有些不快,朱椿索性闹了个别扭。
惠妃皱了皱眉,“不行,现下是何等关键时刻,我这么急急召你来已有不妥,幸而今日郭宁妃(1)得了消息,也是急急召秦王入宫,我与她一道,倒是可以掩人耳目。”
母妃所言,无不是从形势而谈,没有夹带半点私情,朱椿更觉不快,遂道:“母妃难道连留儿臣用一顿饭都不肯吗?”
惠妃看着面前表情别扭的儿子,忽然觉得孩子大了她是越来越不懂了,怎的今日椿儿居然和桂儿一般耍起赖来了。
“你就藩前父皇自会设宴为你送行,母妃到时也会出席。现下不是任性的时候,母妃与你两个弟弟的将来都维系在你一人身上,快快出宫去吧。”
“……”朱椿冷冷地看着惠妃,不过是儿子想和母亲一起用顿晚膳罢了,便被说成是任性。这深宫之中,果然是亲情淡漠啊。
“那儿臣便告退了。”朱椿说罢,转身离开了长阳宫。
看着俊逸的儿子略显僵硬的背影,惠妃忽然陷入了沉思——她是不是对待椿儿太过严厉了?可是这个儿子从小便什么都一学就会,比同龄人优秀许多,是以……自己这个母亲似乎从椿儿六七岁起就不把他当做小孩子看了。
出了宫回到府中,下人来报,说夏子凌过来了。朱椿握了握拳,起身来到堂屋,刚好遇到走进来的夏子凌。
“王爷……”
夏子凌刚开口,便被朱椿打断了,“有什么事用了晚膳再说!”
朱椿说罢就快步往花厅走去,夏子凌无奈也只好跟上了。真是的,这家伙有那么饿吗?话都不让说上一句就要赶着要去吃饭。
席间,蓝嫣看到夏子凌也在,便兴致勃勃地道:“伯嘉,我最近苦练厨艺,大有长进,下次你教我糖醋里脊的做法吧,沐晟不是说那是你的拿手菜吗?”
夏子凌皱了皱眉,“王妃请勿直接称呼臣的表字,臣已经说过多次了。”当着朱椿的面,蓝嫣还真敢叫。
“哎,这有什么,你可真小气,”蓝嫣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径自说到:“那糖醋里脊,你到底准备啥时候教我做?”
“……”这个女人的耳朵是自带过滤功能的吧,“王妃,糖醋里脊是川菜,现下你们就要入蜀了,到了蜀地,多的是比臣出色的厨子,让他们教您,可比臣要做得正宗多了。”
明初辣椒还未传入中国,因此,川菜的主流还不是辣味,而是以糖醋为主。
朱椿握着筷子的手狠狠用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