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了大半个时辰,席间,每每夏子凌和沐晟要提起蜀王之事,都被蓝玉打断了。
席末的时候,蓝玉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递与沐晟,道:“蜀王此方受难,小女心中牵挂,你们若是改日见到蜀王,便将小女这封亲笔书信交予他吧。”
“……好。”沐晟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将那方叠得整整齐齐的锦帕收入了怀中。
出了永昌侯府,行至夏子凌家路口,沐晟将方才那锦帕掏出来,塞给夏子凌,道:“好了,今日此行,就得了一封情书,你可满意了?”
“……好歹吃了永昌侯一顿,我两也不亏啊。”
沐晟轻笑了笑,“这事你也别过于担心了,蜀王毕竟是皇子,皇上虽然治国甚严,对于皇子公主却是一贯仁慈的。”
“嗯,知道了。”
夏子凌别了沐晟,回到房中,才在灯下摊开了那方锦帕——
“绿园幽草小径深,
独坐芳园凭栏眺,
君在何处妾不见,
几时共赏鸳鸯戏?”
字迹娟秀,像是出自大家闺秀之手,锦帕右下角绣了一朵芍药。芍药在古代惯于用来表达爱意,看来这蓝嫣还是个多情女子啊!
不过……这诗句,夏子凌琢磨了半天,果然只是一首寻常的情诗吧?他实在品不出永昌侯借此暗喻什么。或许……端倪在于锦帕本身,夏子凌摸了摸锦帕的厚度,忽然有些会意了。
事不宜迟,当夜夏子凌就托彭齐带自己去了诏狱。锦衣卫虽然纪律严明,却也是寻常人,是人就总有突破的方法。而此刻彭齐这等酒肉和尚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入朝这两年来,他得空便寻人喝酒,虽然结识不了大权大贵的官员,小兵小卒却是结交了不少。而今日锦衣卫当值的一名副千户,就是彭齐的至交酒友。
夏子凌托彭齐给此人以及手下一帮兄弟,递了不少好处,终于说动了那人,带夏子凌来到牢内。
见面之后,张副千户抱歉地说到:“夏兄,彭齐虽然与我是至交,但是诏狱之中关押之人,本是不允许探视的,我这给你通融片刻,已是冒了死罪,切不能再出任何差错,冒犯之处,还请海涵。”
张副千户刚才已经说明,夏子凌须得全身tuō_guāng,仔细搜了身,才能入内探视蜀王。
“张兄能冒死助我,夏某已是感激不尽,谈何冒犯,尽管按规矩办就是了。”夏子凌边说边慷慨地解了衣物。
张副千户和手下一干人等,扫视了一遍夏子凌身上各处,确认没有动什么手脚,又细细检视了一遍褪下的衣物。不一会,手下递上一物——
“副千户,这里有一方锦帕。”
张副千户是识字的,读了一遍锦帕上的诗句,面带笑意地看着夏子凌,道:“这是何物?”
“这是王爷爱妾所托之物,还请张兄通融一二。”
“拿水来。”虽然是男女调情之物,张副千户也不敢大意,立刻着人去打了一盆水。
张副千户将那锦帕置入水中,片刻之后拿起来摩挲了几下,又对着光看了看,确认没有暗藏什么玄机,才交还给了夏子凌。
“得罪了,快进去吧,你只有一炷香的功夫。”
“好,谢了。”
当值带夏子凌径直到了羁押蜀王的牢房门口。房间甚是宽敞,没有一般牢房的阴暗、潮湿,点了烛台,并在床榻上铺了棉被。然而,一向高高在上的蜀王被关在这样简陋的囚室内,仍是让夏子凌看了心里闷闷的。
幸好,蜀王看起来一切安好,连发鬓都并未显得凌乱,应当还是有人伺候的吧。
“王爷。”夏子凌轻声开口,其实他走过来的时候,朱椿已经听到响动,走到门口来了。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朱椿的语气让夏子凌有些捉摸不透,似乎有些愉悦,又似乎带点薄怒。
“王爷,这是蓝嫣姑娘托臣带给您的锦帕。”为免一会生变,还是一来就把这东西呈上算了。
“……”朱椿接过夏子凌递过来还湿漉漉的锦帕,不知该作何表示。他这么费尽辛苦来一趟,就是为了为她人传情来的?
“王爷快收好吧。”
看夏子凌急切的样子,这东西估计是藏有玄机的。但是这么湿漉漉的,明显是刚才锦衣卫已经检查过一遍了,有什么机关竟然能瞒得住精明的锦衣卫吗?
然而无论如何,朱椿还是将锦帕揣入了怀中。
“你……”
“王爷……”
两人同时开口,却又同时顿住,该说什么?要说什么?百般心绪,忽然就不知该怎么表达了。
几秒之后,朱椿道:“你先说。”
“王爷,您受苦了。”
“……”宝贵的时间竟然用来说这等客套话,朱椿简直无语,“不苦,他们不敢为难本王。倒是你,怎的看起来像是没睡好的样子?”
夏子凌下眼睑浓浓的青黑色让朱椿有些心疼。
“臣……”因为担心你而夜不能寐?夏子凌忽然觉得,这样的话说出来貌似有些肉麻。
然而朱椿却已经心领神会了。他薄唇微扬,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夏子凌忽然觉得昏暗的诏狱都被那个笑容染得如沐日月了。
“夏子凌,如果我就这么被废为庶人,你……还会跟着我吗?”
朱椿问完这句,漆黑如夜星的眸子紧紧盯着夏子凌不放,夏子凌忽然觉得胸口有些紧。
片刻之后,他郑重答道:“会的,王爷。”
朱椿闻言笑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