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医学院附属医院,凌晨一点二十七分。
打从市人医的离奇纵火案以后,a市所有医院汲汲自危,各自加强警戒,附院的保安室里配备了两员保安,二十四小时轮流上岗,监控摄像头更是布满住院部的每个角落。
凌晨一点过后,夜班保安觉得有点困,他刚上岗不久,还没有完全习惯昼夜颠倒的生活方式,生物钟每到十二点就开始骚扰他。
为了打起精神,他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零食和ipad,一边嚼薯片一边追连续剧,间或瞟一眼毫无变化的监控画面。
一点二十七分时,一丝微小的波纹出现在监控画面上,保安从眼角瞄见了,连忙转过头盯着瞧。
那是一个二楼拐角处的摄像头,正对楼梯间的大门,由一楼走上来的人必然会出现在监控画面里。
保安不错眼地盯着瞧了一会儿,黑白画面始终保持不变,楼梯间的门紧闭,刚才那丝波纹似乎只是他的错觉。
太困了吧,他想,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又转过去瞧了几眼其它摄像头拍摄到的画面。
这时间住院部里当然没有什么人在活动,画面上大多是空荡荡的黑暗走廊,红外线摄影拍到一个模模糊糊的静止轮廓,乍眼看去奇形怪状,像极了恐怖片里的场景。
整组监控画面里只有一个出现了活人,是一位夜班护士的背影,她穿着粉蓝色的小裙子,乌黑茂密的头发紧紧束在帽子里,露出一截修长优雅的颈项,腰身纤细,双腿修长,脚下蹬着起码十寸的高跟鞋,走起路袅袅婷婷,颇具美感。
保安情不自禁地追着她看,直到她施施然拐了个弯,进入重症监护区,走出摄像头的监控范围。
重症监护区里有大量的昂贵仪器,有些二十四小时都在不停运作,为了避免电子设备相互干扰,医院没在那里安装监控摄像头,保安有点失望地收回目光,却怎么也静不下心继续看连续剧。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一个激灵,想起一件事——
如果没有人从楼梯间出来,正对楼梯口那个监控摄像头,为什么拍出来的画面是亮的呢?
…………
……
“嗒”一声轻响,吴兆整个人越过窗框,双足落地。
他在黑暗中静止了片刻,眼睛逐渐适应,影影绰绰地看清病房内的大致情况。
洞开的窗户一阵阵灌进夜风,这时分秋意已经很浓,晚风沁凉,他有点怕冻到床上的病人,小心地弯下腰,抬高手拉拢玻璃窗。
隔音玻璃顿时阻挡了外界的杂音,他能够更清晰地听到病房内各种仪器的电流声,那听起来像是一场微雨,淅淅沥沥,细长透明的雨丝连接在天与地之间。
吴兆静静地听着,看着一个小小的红点在病人床头闪烁,仿佛一只警告监控他的眼睛,让他想起楼梯口那个差点就曝露他行踪的摄像头。
他不能使用吴钩,吴兆想,手伸到怀里轻抚散发幽蓝光芒的小仪器。
吴钩的磁场不仅干涉人的大脑,也会无差别侵扰所有的电子设备,他不能拿重症监护区里所有病人的性命来冒险。
所以他只能改道,攀着住院部的外墙爬上来,随便挑了一个没有锁死的窗户,为床上的病人送来一个“惊喜”。
但愿他没有被病痛折磨得夜不能寐。
吴兆往前走了两步,靠近病床,借着仪器的微光仔细打量病人。
幸好幸好,他眼睛是闭着的,也不像在装睡,口鼻笼罩呼吸机,胸口的起伏微弱,要过许久许久才能看到一次心搏。
有点眼熟,吴兆想,天狼号上最后一次见到石教授,他也是这副活死人的样子。
不,不止。
他心头一动,又凑近了点,几乎是把脸悬在病人的脸上空,隔着不足一尺的距离审视人家,如果病人这时睁开眼,想必也会二次吓晕过去。
不是石教授的即视感,这人是真的眼熟。
吴兆想起来了:我认识他。
那个火车上的老头儿!
…………
……
吴兆人生最早的记忆是四岁,那年发生了一件大事。
他被吴敏送进幼儿园。
不过半天他又被赶了出来,老师气急败坏冲吴敏嚷嚷,这孩子脑子不正常,大人说什么都不听,也不跟其他小朋友玩,总是一个人阴恻恻地站在角落里看,问他看什么也不理……他是不是自闭症?
吴敏一个字也没搭理她,弯下腰牵着他的手领他回家,路上他依然不吭声,以为她也会问他,会把那些老师砸向她的难听话又扔给他,可是直到他们走回了实验室,她还是什么也没说。
她把他放在实验室的这头,自己则在另一头照常工作,聚精会神,专心致志,再也没有向他这边瞟一眼。
凌晨两点她终于收工,扯脱塑胶手套,走过来看了看乖得像是不存在的他。
时隔多年,吴兆仍然记得她高跟鞋敲击木地板的脆响,他仰起头,看到实验室的无影灯照在她脸上,皮肤白中泛蓝,看起来仿佛无机质的假体,没有半点活人的烟火气。
“你太聪明了,”她说了一句让他至今费解的话,“我不该把你和孩子放到一起,是我的错。”
第二天,实验室里多了一个人,吴兆第一次见到石慎思教授。
“这是石教授,”吴敏像对待一个大人那样,郑重地为他介绍,“他会和我一起教导你。”
彼时吴兆摇晃着小腿坐在高高的实验台上,石教授身高并不突出,一老一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