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曹安期伸出两根细长的手指捏住吴兆左边脸上婴儿肥的软肉。
“舅舅?”唐明旭有样学样地捏住他右边脸颊。
两人非常有默契地同时往外扯,吴兆的小脸顿时变成上凹下凸的梨形,红彤彤软嗒嗒,长长的睫毛沿上还挂着一颗生理性泪水。
即使在这样艰难的状况下,吴兆依然顽强地翻了个白眼。
“还分他很(海滨大学),”他无视了曹安期和唐明旭的质问,目光定在唯一的厚道人王天生脸上,口齿不清地道,“唔懵哒莫哒哒斗这那里(我们的目的地就在那里)。”
王天生居然听懂了,他点点头,稍为观察了一下周边的环境:他们刚离开火车站,出口外是四通八达的交通干线,不远处有个公交车站牌,但排队的人似乎能坚持到明年。
他果断掏出手机用打车软件叫了辆出租车,把手机放回兜里,王天生想了想,转过来注视吴兆,意味深长地挑起一边眉毛。
“说真的……‘舅舅’?”
口水顺着合不拢的嘴巴淌下来,吴兆努力漠视,严肃地又翻了个白眼。
…………
……
出租车一直把四个人拉到海滨大学正门,这所大学紧邻b市历史悠久的佛寺,向来以风景优美著称,正门外有片小小的广场,游客如织,不少人举着单反拍摄仿古建筑的牌楼。
车还没停稳,曹安期就抢着用现金付了车钱,她怕王天生囊中羞涩,离开a市的时候他一次性付了半个月的医药费,花光所有的积蓄和同学们的捐款,甚至还有学校预支给他的奖学金。
王天生坐在副驾驶座上,回头瞥她一眼,什么也没说,但他的翅膀蔫搭搭地蹦动了一下,似乎挣扎着想要碰触她,却在中途被唐明旭和吴兆的翅膀轮流扇了回去。
曹安期真是怕了和这三位爷待在同一个密闭空间里,三双翅膀简直把出租车厢挤得密不透风,她整个人都快贴到车门上了!偏它们还不消停,一路上都在你拍我打、你推我搡,弄得细软的羽绒满世界乱飞,害她连续不断地打喷嚏。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她先下车,然后是唐明旭和吴兆,王天生和司机在车里凑近了说话,磨磨蹭蹭地也不知道干什么,吴兆不耐烦等,扯着曹安期的袖子就往前跑。
七八岁的小孩儿应该有多大力气?曹安期想,总之不该是能轻松拽着她跑的力道,她身不由己地追在后面,没等穿过广场就气喘吁吁。
海滨大学的正门修成牌楼状,据说大学的前身是一所清代书院,创立者是北宋年间的状元梁灏和梁固父子的后代,所以这个牌楼又称为“父子状元牌坊”,纪念这对举世罕见的父子状元。
牌楼上方并没有校名,而是铭刻着“父子状元”四个大字,或许因为佛寺就在旁边,不少香客不忘顺路过来捎一柱烟,牌坊底下横七竖八躺满了燃烧中的香烛,灰白色的烟雾缭绕而上,空气中充满沉郁浓浊的檀香气息。
吴兆跑在前头,他的翅膀在阳光底下仍然黑得一点反光都没有,仿佛乌木雕琢而成,但它们又是鲜活的,迎着风在肩后舒展开来,羽梢轻轻颤动,香烟静默地浮在周围,并不附着在羽毛上,也没有被翅膀扬起的风散开,而是在空气中不自然地勾勒出一个翅膀形状的空洞。
“啊!”
曹安期听到一声尖叫,她在奔跑中扭动脖子看过去,脚下却打个趔趄,如果不是唐明旭从身后扶住她的肩膀,差点就往前栽倒。
她靠着唐明旭站稳了,他立即缩回手,绅士地退开半步,白色翅膀却和本体相反,或者说它们直白地做出本体真正想做的事——假装自己是支架稳稳地托住了她的后腰。
曹安期:“……”
她现在没功夫琢磨唐明旭的小心思,眼前发生的事更急迫,那声尖叫攫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而那个发出指甲刮蹭玻璃般可怕叫声的老妇人,她正拦在吴兆面前,脸容狰狞,用尽浑身力气从灵魂深处发出嘶喊:“妖怪!你是妖怪!”
…………
……
她能看见吴兆的翅膀!
这是曹安期脑中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吴兆的翅膀忽有忽无,就像他忽大忽小的身形那样是个未解之谜。有时候她觉得他们很亲近,因为他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救了她的命,他一直在奋力保护她,她因此愿意对他付出百分百的信任;但另有一些时候,她又提醒自己不要被吴兆孩童的纯稚面孔迷惑,这个少年……这个男人来历不明,背景神秘,并且绝不坦诚。
她认为吴兆的情况和王天生、唐明旭他们不一样,他们的翅膀状态始终是稳定的,符合她总结出来的两点定律:第一、不会消失;第二、除她之外所有人都看不见。可吴兆的翅膀在他是少年形态时出现过一次,后来消失了,当他变成儿童又再度出现……曹安期不认为他的翅膀破坏第一条定律以后还会遵守第二条,所以,“除她之外有其他人能看见吴兆的翅膀”,这个判断逻辑正确,合情合理。
面前的老妇人长着张尖脸,眉毛下垂,眼角拉长,松弛的脸肉仿佛融化一般往下淌,乍看真的有点吓人,更吓人的是她神经质的表情,混浊的眼珠死死定在吴兆脸上,伸出一只五指尖尖青筋毕露的手,黑黄色的尖指甲几乎要划上他嫩乎乎的小脸。
“小妖怪!你的妖怪妈已经被烧死了!观音菩萨降下天火来烧了她!马上就要烧你!把你们烧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