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芷怜的话说的很是轻和,可但凡谁听在心里,都会猛然一颤。
不过,童若兮倒又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该来的,总归逃脱不掉。
一丝笑意由童若兮唇角绽开,她稳声道,“贵妃娘娘心有城府,杀伐果断,岂会容得下一个奴婢做决定呢?”
“大胆!”碧儿冷声喝道,“贵妃娘娘面前,岂容你一个奴婢放肆!”
童若兮扫了一眼碧儿道,笑道,“碧儿姐姐别恼,娘娘不是还没责罚于我吗?”她转向菱芷怜道,“娘娘都安排好了,还能容奴婢置喙么?”
菱芷怜淡淡的“哦”了一声,道,“安排什么?”
“方才奴婢送药去朝云阁,不知从哪里,居然跑出来一个冒冒失失的小丫头,一下子撞翻了奴婢手中的药罐子。娘娘您想,这雨天路滑,长街本就很少有人走动,怎么这丫头兜头就跑了过来,还生生撞上了奴婢呢?”
童若兮顿了顿,道,“奴婢起先以为是无心,直到惹来了玉美人身边的明月,还让明月看见花圃里枯萎的青草,奴婢心里就跟明镜似的了。”
“真是难为你了,果然是个心思缜密的。”一丝冷笑在菱芷怜嘴角泛了出来,“当然,本宫也不是个强人所难的主子。你若是不愿,自然就当本宫没有说过。”
童若兮抬眼,扫过菱芷怜布满笑意的脸庞,落入眼眸的,却是她眼底的阴沉与残忍。
这样的神色,看的童若兮一下子有些心惊。
童若兮扬唇笑道,“娘娘这么说,倒是有些见外了。其实娘娘一早就断了奴婢的后路,若奴婢不帮娘娘,给玉美人安胎药里下毒这件事,您还会替奴婢兜着么?而且,明月看见了这一遭,便早已认定奴婢是娘娘的人了,奴婢若是不答应,岂不是百口莫辩么?”
菱芷怜击掌笑道,“本宫果真没有看错。”
她收了眼中的厉色,轻轻抿了一口茶道,声音不轻不重道,“不过本宫先把话撂在这儿。虽然本宫不知你心中所想,但在这宫里生活下去,就得擦亮眼睛,选个好主子。别以为能够明哲保身,冷眼看世间纷扰。”
菱芷怜收了话音,递了一个眼神给碧儿。
碧儿走出屋外,重新领了一个端着盘子的宫女走了上来。
一瞬间,浓郁的药味不断放大,冲入了鼻间。
童若兮想着方才那片枯萎的青草,心头不由得隐隐有些作呕起来。
菱芷怜淡淡道,“吩咐黄莺送过去吧!”
“是。”黄莺接了盘子走了出去。
刺鼻的药味随着黄莺的离去,一点点在鼻间变淡。
虽说自己心地并非良善,这些时日以来,于紫玉的交情也被世事打磨的一干二净。
可一想到紫玉的孩子即将没有,童若兮只觉得心脏像是沉入了深不见底的冰穴,连跳动一下,都变得僵硬无力。
这样的刽子手,自己终究是做不得了。
“来日若是想见,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想起自己当日在京畿城外的船头,与紫玉话别时的心中所想,难道彼时已然一语成谶了么?
踏出了这一步,早就应该想清楚了,不是么?
“慢着!”童若兮脆生道。
碧儿抬眼,示意黄莺停下脚步。
童若兮跪地道,“娘娘,既然奴婢决意听从娘娘差遣,这药,不如就让奴婢送过去吧!”
“也好。”菱芷怜笑了一声,声音虽然轻柔若银铃,听在童若兮耳中,却像极了冬日尖锐的冰棱,“你跟玉美人情谊深厚,这药由你送去,再好不过。”
“谢娘娘照拂。”童若兮接过黄莺手中的盘子,将“照拂”咬的分外重。
刚要走出去,却被菱芷怜叫住。
菱芷怜没了方才的笑容,而是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望向童若兮道,“这宫里,处处都有本宫的眼睛和耳朵。本宫掌管六宫大小事宜,宫里的人一举一动,自然有人帮本宫留心着。你要记住,这件事,你若不做,自有其他人来接手。”
“奴婢知道。”童若兮回了一礼,端着盘子走了出去。
外面瓢泼的雨势已然转小,变作细如牛毛的雨丝落了下来。
童若兮懒得撑伞,索性兜头走了出去。
这纷扰的雨丝,倒让人想起初春时的情景,于缠绵之中自由一份清幽。
可如今,自己的心情却是万分都清幽不起来。
菱芷怜方才的话回荡在耳边。
想着黄莺是毓琉宫的宫女,自己若是不做这一遭,那替罪羔羊便只能是静妃了。
想来,菱芷怜同静妃的关系已经势成水火,这倒是便宜了自己对静妃的报复之心。
自己虽然恨毒了静妃,但紫玉腹中的婴孩却与自己无由。
若是就这么让她未成形的孩子死去,童若兮心头无论如何都是有些不忍的。
菱芷怜方才的神情,似乎早已成竹在胸,可是自己终究下不得恨手。
趁着周遭无人,童若兮掀开药罐,细细分辨了一下其中草药的成分。
这药大体是安胎药无疑,可其中却多了一味桃仁。
桃仁破血行淤,自然是治疗燥热的佳品,可对于孕妇来说,却是促使滑胎的致命凶手。
好在菱芷怜下手算轻,并没有指望要了紫玉的命。
童若兮微微一笑,这点倒是难不倒自己。
她见四下无人,从怀中掏出一小粒药丸,快速丢了进去。晃了两下,直至它化开来,这才将盖子轻轻合好。
送完药,童若兮折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