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那感觉最为迟钝之人,也可轻易发觉这几日湑杭的不同寻常之处。并非由于这几日来此的人太多——湑杭,乃三国四地中最具游玩妙处之地,是以,一年四季,往来之人,连绵不断,络绎不绝。人多,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奇怪之处在于:近日来此之人或徒步而行,足不沾地;或三五成群,鲜衣怒马;更有甚者,全副车驾,前呼后拥。但无管是哪一种,大多随身佩有一两件兵器。此外,近日来,这屋顶上蹦的,窗户外飞的人,似乎也着实忒多了些。
这一切的改变都源自一个月前武林盟主发的英雄帖。
这一日城门初开,远远便见一大队人马的到来,行走不快,但转眼间便也到了城下: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身着栗色窄袖骑马装的少年,后面紧跟着数名下人。那些下人全都穿着钢蓝色长袖打衫,臂处各纹有一个橙黄色的交联双剑徽标,他们簇拥着一辆四驾绛木马车,暗紫的帘幛上同样绣有一个巨大的橙黄色交联双剑徽标。略微有些见识的人便知,这就是那樊焦世家的车队了。
在他们刚刚进城之际,却不知从何方又跑出来一辆马车,竟擦着樊焦世家的车队绝尘而去。受了惊的马匹不安地骚动,些许混乱,只得停下整顿。那些下人早已在主子下命令前追着肇事马车而去。
顷刻,便见那暗紫帘幛掀开,一个火红的身影跃入众人视线,生生夺去了众人的呼吸:她圆圆的脸蛋白里透红,略带的一点婴儿肥透露出点点天真单纯,墨晶般的大眼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动人心魄;樱唇因不满而略略噘起,扬起的下巴越发显得娇羞可人。火红的长裙将她已然曼妙的身姿紧紧地包裹着,倾国倾城合该就是为她而设吧。一时间,城下众人都看得痴了。
那栗衣少年策马行至车旁,竟一脸谄媚:“小意,你还好吧?”
那个红衣少女显然并不领情,闻言娇声喝道:“不许叫我小意!”之后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问道:“怎么回事?”
“几个不长眼的小子,交给哥哥我就行。”栗衣少年说完就拍马也向不远处被下人拦下的一辆马车行去。
————————————————————————————————————————
乍看上去,这辆马车很普通,连最起码的标徽纹饰都没有,除了四个轮子外,通体都是藏青色,这真的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马车!只是在这样的时期,却也显得有些不普通了。
撞上了三大世家之一,他们要栽了……这是在场大多数旁观者心中最初的想法,可是看向那个驾车的白衣少年,心中的坚定又不免有些动摇。
那栗衣少年上前一步,高声喝道:“你们是哪里冒出来的小子,竟敢冲撞我们樊焦世家的车队,你们是不要命了是不是?哼,识相的,就快点滚过来好好给老子磕个头,赔个不是,没准老子一高兴,就饶了你们小命!”
此话一出,端的是人人皱眉:这哪还有一点世家子弟的样子,活生生就一土匪!
车中之人并未出声,但显然,驾车之人很是不悦,怒火在他眼中燃烧,杀意层层散出,那如有实质的目光竟压迫得栗衣少年生生打了个寒战,情不自禁地后退两步。但马上,栗衣少年环视周围,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重新上前几步,继续挑衅:“怎么,你不服?哼,不服也没用。一个连主子都只知道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在马车里的人,有……”
“啪!”更加恶毒难听的话被打断,被一个巴掌,被一个白绸打出的巴掌,被一个从车中飞出的白绸打出的的巴掌。
不可一世的栗衣少年被打下马,同时,一个清丽的女声从马车中传出:“我们家少爷说了,之前扰了你们车驾,的确是我们不对,但你们得理不饶人,满口污牙秽语,这赔礼一事就此作罢。这巴掌是我代少爷赏你的,樊焦公子不必言谢。就此告辞!”
马鞭随着话音落下,栗衣少年和那些下人急忙闪避,带着不知是被打还是被气得通红的脸。
围观众人低声嘻笑,既为他得理不饶人,自找苦吃,也为有人敢于挑战世家子弟。
————————————————————————————————————————
而此刻,那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马车中,一个歪着身子,眼睛轻合,似睡非睡的浅碧少年正问一旁明显有些兴奋的白衣少女:“那巴掌打得过瘾吗?”
“不过瘾,让我再多打几掌才过瘾。”白衣少女手中把玩着一条白绸,满脸愤愤,“竟然敢出言不逊,污辱少爷。要我说,非要把他打得几天说不了话才解气。不就是樊焦世家的人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狗仗人势而已!”
浅碧少年没有对她的这段话发表评论,只是合上双眼,不带任何语气地说了句:“他是樊焦慎之的长子,樊焦亨。”
“啊?”白衣少女的嘴张得可以吞下一个鸡蛋了,“就他?”半晌回神,以手抚额,叹道:“我的天啊……”顿了一会儿,突然又傻傻地问:“少爷你怎么知道?”
少年微笑着没有答话,倒是另一个黑衣少女伸手在她的脑门上敲下一记,在她呼痛之际道:“樊焦世家还有谁像他那么土匪,你不知道他有个‘匪亨’的雅号的吗?再说了,刚才你打他都没看一眼吗?他又没易容……是不是又没把这次的‘消息’看完啊?”说着,又抬起了右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