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淑殿,苏离兮躺在床榻上缓缓地睁开了眼眸,脑袋依旧是晕沉沉的,鼻息间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清冽味道。
杨熠坐在床榻之前,侧身从一旁的金铜盆子中拧出一条热手帕子,轻轻擦拭她的手。
二人的目光对峙在一起,心中均是一痛,又迅速地移开了。
杨熠将手帕子丢在水盆中,溅起一片水花儿。二人呆呆坐着,一时无语中,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苏离兮知道僵持到今天这一步,无论如何恳求他都是不行了,干脆就什么也不说了。
她身上的余热还未消退,就冒着寒风和大雪在冰冷的地上跪了半天,气急攻心之间吐了血,倒是将众人都着实吓了一跳。
皇帝当场就发了怒,怒斥太医院那一群庸医无能,治疗了近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将皇贵妃的身子调理好。他亲自抱着她一路快跑,将她安置在沅淑殿的床榻上。宫女和太监们忙成一团儿,唯恐触怒了圣意殃及池鱼。
刚才看着她昏迷不醒的样子,他又急又痛,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有太医来把脉诊断,慎重换了一个药方子,叮嘱贵妃要注意修养,宁神静心,不可多虑。
芜歌用红木托盘端了药碗来,杨熠默默无语地接过来,用调羹一勺一勺的喂她。
苏离兮亦是默然无语的张嘴饮下,殿内静悄悄地仿若无人之境,宫女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儿。那苦涩的药汁入口,她食不知味,大概是心里的苦涩远胜于药物之苦。
她的身体正在发烧、烧红了脸颊,三千柔丝随意披散着,她倚靠在那里弱弱无助的神态让他心疼难忍,可他又不能答应她的请求。安水屹的事情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更何况放虎归山、后患无穷。没有一个帝王愿意留下一个极为可怕的隐患。种种证据都表明安水屹在安氏余党中的威望太高,有多少不死心的人想要将安水屹推出来马首是瞻、起兵造-反。活着这个世上本就有太多的不得已,就算是九五至尊的皇帝也不能随心所欲。
他与太平盛世的皇帝不一样,他是品尝过亡国滋味的皇帝,更加珍惜好不容易收复的稳定局面。
一碗药吃完,他又亲手捻起手帕子为她擦拭嘴角的药汁。苏离兮撇过脑袋去,似乎不愿意与他接触?
杨熠暗叹一声,言道:“你好好休养吧,朕改天得空了再来看你。辉儿还指望你的疼爱,朕仍然将你视为珍宝,朕和儿子才是你的亲人,孰轻孰重?你好好想一想!”
言尽于此,多说无益,她是一个固执的牛脾气,认准了事情很难回头。杨熠站起来准备离去……
“小九……”苏离兮虚弱地叫道。
杨熠停止了脚步,只听苏离兮问道:“什么时候行刑?”
杨熠回头,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后天!”
她平了平激荡的心绪,言道:“明天让我去天牢,再见水屹最后一面!”
苏离兮的音调变成了祈求,红红的眼眸中溢起了泪光:“最后一次求你,就当是、给他送送行。”
杨熠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在揣摩着她的心思。
他迈着大步向殿外走去,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