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又发问,芷晴缓回了神,冲着她扯出一个笑靥如花的明媚笑容,微微摇头道:“没什么,不过是适才提到往事,想起梦中人,伤神一番罢了。”
盈娘“哦”一声,并不再多问。肚子着实有些饿了,她便眼盯盯的望着食盒里的饭,也不说什么,拿过筷子朝着一块肉夹起,大口大口吃的模样,瞧上去当真觉得好笑。
芷晴是待她就要吃完方才开的口:“我想知道,为什么你对皇上那样恨,却不杀我?”
“当初的事已经足以让我对你心存愧疚,我实在不想再愧疚于你。”盈娘放下筷子,一字一句道,“更何况,我这一生从来就没有结交过什么姐妹。以前的时候,因为我有一个那样的爹爹,所以根本没有人愿意过来搭理我。再到后来,我去了青楼,谁愿意和一个青楼女子交好?你既真心待我,我也想真心待你。我不会杀你,不仅仅是为了当初之事,更重要的,是我不想害死我自己的妹妹。”
忆起自己对她的误会,芷晴颇感内疚:“抱歉,我实在不知你是这样的看重你我的情分。”
“是。从小的时候我就希望能有一个你这样好的姐妹。那个时候,原本还有一个小丫头和我说得上几句话,可是我爹爹知道后,硬是将她好一顿打。从此,就再也没有人过来理会我了。娘亲一向软弱,怎敢忤逆爹爹?我从小,就是受着这样的苦而长大的。”
芷晴问:“既然你爹爹是这样一个人,当初你娘又为何要嫁给他?”
盈娘犹豫了一刻,兴许是在考虑是否应当把这段往事告诉给芷晴的时候,芷晴开口含笑道:“若你不愿意——”
“我的母亲也是出于无奈,方才嫁给了那个酒徒。”未等芷晴说完,盈娘便打断了她的话,“那个时候,我母亲还很年轻很漂亮,她与一个宫里的侍卫两情相悦。母亲从来都没有在乎过侍卫是何低等的身份,可是直到有一天,那个人告诉我母亲,说他已经娶了妻子。母亲知道了,深受打击,竟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之后,她只看到那个人给母亲留下的一封信。”
芷晴突然便产生了一种念头,莫非她说言中那个宫里的侍卫,就是……
“那封信并没有几个字,只说让母亲等三个月,三个月后他就会娶她进门。母亲就等啊等,侍卫没有等来,反而等到了自己怀孕。”一滴光亮的泪珠从眼尖出流淌,又顺着脸颊缓缓滑落,“你应当知道,女子若是还未成亲就怀了身孕,这是何等的羞辱啊!那个时候,母亲所住的地方发生了水灾,好多人家都会洪水淹没了,母亲也未能逃脱。若不是母亲心中有一个坚信,坚信会等到那个人,兴许在你面前的人儿便不是我了。只可惜,母亲虽然活了下来,腹中的孩子却再也没有了。那个时候母亲非常伤心,她不知道该怎样和那个侍卫交代。母亲想看看那封信,谁知信也水冲得无影无终。小产后体质本就虚弱,母亲又没有钱,哪里能买得起上好的药补药?寻常吃一些,能起到什么用啊。”
盈娘哽咽得甚至连话都快说不清楚,芷晴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希望能给她一丝温暖,“好在有大夫见母亲可怜,又看母亲长得漂亮,所以就想娶了母亲。虽然那个大夫有些年长于母亲,但母亲为了活命,所以不得不嫁给他。因为大夫说,母亲若再不用些好点的补药,母亲的命兴许就保不住了。母亲嫁给了他,经过几个月的调理,身子慢慢好了起来。可母亲终日忧愁,那个曾经答应她说三个月就会娶她的人,到底是违背了自己的诺言。渐渐的,母亲死了心,想着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和这个大夫过一辈子也好。两年后,母亲再度怀孕,这个孩子就是我。”
“原来,你并不是现在爹爹的亲生女儿,难怪他待你那样不好。”芷晴叹息着说。
“老天爷就是不长眼,明明我母亲已经这般可怜了,他却还要降下祸端给我们家。在我母亲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她还正挺着大肚子,谁能料到我亲爹爹竟然就染上瘟疫而死了。母亲心中更加悲愤,母亲虽不爱他,但起码也是在一起生活了许多年的人,怎会没有一点情分在?恰好这个时候,又有一个男子出现,这便是我现在的养父了。据母亲所说,我养父一开始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他就是偶尔喝几口小酒。母亲担心再不嫁给他,这辈子只能自己和我过了。一个人倒没什么,我却是比谁都清楚,母亲是怕我从小被人嘲笑,说成是没爹的孩子。与这个酒徒成亲后,一开始还好,可当我出生,酒徒发生是个女娃,便一天比一天脾气更糟。我原没有名字,养父说,我不过就是一个女儿家,要那些名字有什么用?终究都是要嫁到别人家去做别人的人。母亲愁思愈发,老得愈快。色衰而爱弛,那个酒徒一点点厌弃母亲后,就用一点钱去纳了妾。直到母亲临死前,我靠在她的怀里,听她说,我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生的,她这一生受尽了苦,她不希望我再受到什么苦,希望我能天天开心,天天笑意盈盈。于是母亲就给我起了这个,雪盈做名字。再加上母亲知道,养父对我不好,所以就把自己的姓,给我做姓氏。”
“你明明叫纪雪盈,又为什么叫了盈娘呢?而且你曾经告诉我的是,你在一个大户人家里做丫鬟,然后……”
盈娘苦笑不已:“是,我的确当过丫鬟。但那个时候因为我与你还不是极为熟悉,所以我只对你说了其中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