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睿帝奉行施仁政,讲求以德服人,因而朝野内外鲜少酷吏,江老爷又是文官,儒雅谦和的名声向来在外,是以,即便对自己的几个儿子要求严格,却也不会轻易动用家法。
如今忽然说要杖责江以礼,不仅江淑华脸色大变,在场的李氏,秦氏等人也都觉得这个惩罚是否太重,更不用说江以礼本人,早吓得面如土色。
与所有富家子弟一样,他自小是泡在蜜罐子长大的,不要说挨打,便是重话也不曾听过一句,一时间腿脚都软了,如果不是被听了江老爷吩咐一左一右将他挟住的两名杂役提着,只怕是站也站不住,偏他性子又倔,讨饶的话就在嘴边,却梗着脖子,怎么也不肯说出口,急得江淑华直向他使眼色。
再说屋内大小主子十余人,三姨娘和江以则自不用说,与瑞和院一脉斗了十几年,巴不得今日江以礼当场就被江老爷打死了才好。
而大姨娘因着徐氏害死江以良的恩怨在里头,如果江以礼一命呜呼,也算是一命抵一命,自然不会多此一举地去替他求情。
其余诸如江柔华之流早被眼前的情形惊得呆住,生怕一个不好,受到牵连,哪里还敢多嘴出声,至于江绮华素来明哲保身,不爱多管闲事,此刻混在人群中,捧着茶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老爷,家法来了!”江忠从小厮手里接过一件长三尺四寸六分的物什,垂首转交给江老爷。
江容华也是第一次看到所谓的家法,这是两片由炭火熏成黑褐色,柔韧无比的竹板,一端用牛筋绳细细扎牢,另一端自然散开。
这样的设计充分体现了历朝历代大家长们的无上智慧,每当第一片竹板与受刑者的皮肉相接触的一瞬,很快第二片竹板就紧随其后,在前一片的基础上颇有弹性地追加一记,可谓雪上加霜,酸爽无比!
这一点在江以礼杀猪般的惨叫声中得到了极好的体现。
落梅院堂屋当中一条宽阔的春凳,两个厨房当值的杂役一头一尾将其死死按住。
也合该江以礼倒霉,这两杂役平日恨极了徐氏的各种克扣,积累已久的怨气便全转移到他的身上,手下更是用了十二分的劲,不一会儿江以礼做工精致的衣衫下,细皮嫩肉的手腕脚踝处皆起了青青紫紫的淤痕,疼得他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而江老爷这头,原本想到动用家法也不过是一时气极,下死劲打了三四下,怒气泄出,动作便再没有前头那般干脆利落,然而眼风瞥到李氏依然铁青的脸色,为了全一个孝子的名声,只得硬起心肠,手中的家法高高扬起,一时间清脆响亮的噼啪声,当真如竹笋炒肉一般,不绝于耳。
至于那江以礼这会子哪里还有半分先时的骨气嘴硬,边嚎边哭着求爷爷告奶奶,一把鼻涕一把泪,狼狈至极。
江淑华从家法被拿上来的那刻就知道事情不妙,恐怕自家老爹是要动真格,便悄悄让身边的丫鬟碧莲去瑞和院找徐氏前来救急。
那碧莲得令匆匆退出落梅院,熟料刚拐过月洞门,便被人一麻袋兜头套住,紧接着后脑勺一痛失去了知觉。
是以,当徐氏听丫头来报说自家儿子在落梅院出言不逊,触怒了李老夫人,被江老爷动了家法,挣扎着从榻上起身,跌跌撞撞地赶来时,江以礼俯首趴着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腰臀处血迹斑斑,黏腻无比,当即豆大的泪珠滚瓜似的落下。
江老爷打累了坐在主座上歇息,右手还拿着染了血色的家法,江淑华红着眼跪坐在江以礼身边,颤抖着伸出手,却不敢去触碰他的伤口。
江容华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一阵畅快,江以礼可是徐氏的心头肉,打了他可比打了她自己还要疼上百倍。
俗话说因果轮回,徐氏上个月才让人鞭笞了青梅,这会子便报应到他儿子身上了,江容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可惜方才的家法上不曾抹了辣椒水,与青梅那时的痛苦相比还差了三分。
“老爷,以礼是犯了何错你要把他打成这样?”徐氏一把挥开按住江以礼的那两个杂役,犹如一只发怒的斗鸡,瞪圆了眼歇斯底里地朝江老爷喊道。
大概是来得太过匆忙,她头上的发髻半歪着,给人一种可笑的感觉,大病未愈,面色和嘴唇都十分苍白,眼底深深地青黑显示着她睡眠也不佳,江容华微微一笑,看来让她这位嫡母辗转不安的心事还真不少呢。
“你还有脸来问我,你倒是问问你生出来的好儿子,草菅人命,出言不逊,对长辈无礼,哪一件是我冤枉了他!”江老爷原本已经消下去的怒气被徐氏不辨是非的质问又一次挑了上来,握着家法的右手青筋暴起。
“笑话,以礼在京都外祖家时安安分分,从未听说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为何一到杭州便三天两头出事,定是有人陷害他!”徐氏心疼地擦了擦江以礼脸上的冷汗和涕泪,又埋怨地看了眼一旁的江淑华,似是在责怪她为何不早遣人来通知自己。
“姐姐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咱们堂堂江府四少爷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陷害他呀?”
李若梅抱着手炉看了半日好戏,仗着如今身怀有孕,身子矜贵夹枪带棒地说起了风凉话,里头的意思很明白,是好是歹都是他江以礼咎由自取,做什么把屎盆子往别人头上乱扣,徐氏要护短也不是这么护的。
“贱人,别以为怀了个不知雌雄的孽种就尾巴翘上天,在这里胡乱挑拨,能不能生下来还是两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