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城垣低矮,面积颇大,城中楼宇林立,鳞次栉比,多为大小宾堂。距离尚有五十余里,远远地便听见人声兽嘶,喧喧嚷嚷。
将近东城,飞车速度刻意放缓。行不过片刻,便有七、八批各国英豪谈笑风生,叱喝扬索,从飞车两侧疾驰而过。众人见那飞车形状古怪,纷纷掉转头来,朝着驾车汉子微笑招呼,但那汉子泥塑似的纹丝不动,斗笠低垂,也不理会。
众人无趣,驱兽自去。
紫妙瑶乘四下无人,娇躯突然一沉,从车后飘然穿出,拭发弹衣,纤腰拧摆,不紧不慢地随着飞车朝东城而去。
东城城门大开,彻夜不关,迎接四方宾客。城中烛光辉煌,人潮涌动,极是热闹。
飞车在城门内道停下,那驾车大汉起身打开舱门,紫妙瑶心中剧跳,走到一旁,若无其事地拨弄着金石摊铺上的翡翠玛瑙,眼角凝神瞥望。
车门开处,两个头戴斗笠的大汉率先跳了下来,僵直地站在一旁。继而一个头戴斗笠的紫衣汉子翩然而下,最末出来的乃是一个灰袍汉子,身材高大魁梧,虽然面容亦被斗笠遮住,但查看身型、辨闻气息,当是曲风扬无疑!
紫妙瑶心中砰砰乱跳,指尖微微颤抖起来。再一细看,又微微犯疑。他行动僵硬,举手投足之间浑无原来的桀骛狂野之气,判若两人。心下大骇:“难道他已经被妖魔鬼怪所杀,变作恶蜮了吗?”念力探扫,发觉他心跳、呼吸都颇为正常,方才舒了一口大气。
那摊主见她神色恍惚,春葱玉指夹着那血红色的美玉,簌簌颤动,随时都要抖落似的,登时吓了一跳,劈手夺过,低声悻悻道:“姑娘,这可是九仙山浮世玉,罕见的宝贝,你要是摔坏了赔得起吗?”
紫妙瑶心下着恼,杀气登起,但身在集市,身上又无虫蛊,不敢奈何。心下一动,闪电似的从旁侧那汉子的袖囊里掏出十几枚完好的海贝金扇,数也不数,丢在那摊主的面前,抢了浮世血玉,转身就走。摊主大喜,叠声称谢,连忙将海贝金扇收起。
旁侧的汉子“咦”了一声,觉得海贝金扇好生眼熟上摸腰囊,大呼糟糕。霍然四顾搜寻,哪里还有紫妙瑶的人影?大怒之下,便要卖主将海贝金扇交还。那摊主也不是善类,言不及三合,便吵作一团,登时“噼啪”大作,扭打一处。
紫妙瑶听到身后远远地传来喝骂打架的声响,忍不住“噗哧”笑了起来,心情大佳,跟着曲风扬四人在人群里穿梭,随他们进了一家极大的宾堂。
厅中人头耸动,正是晚膳时分。那黑杉人在柜前低声说了几句,几个伙计登时绽开笑容,恭恭敬敬地抢身引着他们往楼上走去。
紫妙瑶到那柜台前,嫣然道:“我要一间客房,就在适才那几位客人的隔壁。”那掌柜瞧得目眩神迷,吃吃道:“可是……可是本店已经客满,没有空房了。”
紫妙瑶柳眉一蹙,笑呵呵地娇嗔道:“那他们呢?偏生这么巧,赶上最后几间房了吗?”
掌柜吞了一口口水,失魂落魄地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几日神藏山突然下起百年少有的‘愁神叹’风暴雪,进山的路都被封住了,就连飞禽也难以穿行,所以大家都只好在城里待着,城里的宾堂已经都住不下了!您说的这几位客人早在十日前,便派人专门高价订了两间房,否则这几日宾客众多,哪能一气空出两间房来?”
掌柜指了指门外街巷中,横七竖八地躺着的众人,苦笑道:“您瞧,外面那些客官都是来晚了找不到客房,累得不成了,不得已就地落铺席地休息的……”
紫妙瑶见厅中众人纷纷扭头望来,生怕其中有碧雨帝国乃至姑墨国人,认出自己身份。当下也不与他罗嗦,粉靥一沉,哼了一声,拧身朝外走去。
到了街上,仰头上望,见西北角的客房掌起烛光,猜测曲风扬等人定是住在其中。既知曲风扬暂时平安无事,心中大石登时落地。
当下也不着急,莲步轻移,到了附近小店中,叫了一壶茶,几个水果,定神将前因后果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
那妖魔鬼怪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寄体曲伏,与惊雷天尊在镜心湖畔比乐斗法?又为何在雪域收敛了那么多的幽冥恶蜮?曲风扬到了鬼蜮冥府之后,既已失手被擒,那妖魔鬼怪又为何留他性命,将他千里迢迢带到这琼液城中?
诸多疑问接二连三地闪过脑海,饶她机狡多变,一时之间也猜不透那妖魔鬼怪的用心。但隐隐中,那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重,觉得在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之后,必定有一个重大的阴谋。
想了片刻,心中又烦乱起来,蹙眉忖道:“罢了!我才不管那妖魔鬼怪有什么阴谋,只需救了木头逃离此地便是。至于那妖魔鬼怪想要天崩还是地裂,与我又有何干?”
一念及此,心中登时澄明透彻,说不出的轻松。笑呵呵地啜了几口茶,吃了两个雪梨,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主意。
当下趁着背后的几个汉子高谈阔论,口沫横飞之际,闪电似的从他们腰囊中“顺”了些海贝金扇,丢了几个在桌上,翩然而去。
紫妙瑶回到那宾堂门口,嫣然招手叫了一个小童,塞给他一个海贝金扇,指着二楼东南角的房间,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小童将海贝金扇掖入怀里,点点头,欢天喜地地钻入客栈,趁着众伙计不备,一溜烟窜上了二楼。
过了片刻,那黑杉人与小童一齐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