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清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小姐,既然您已经打算离开汴京,实在不需要再管……”
妉尘凉凉地看了长清一眼,“怎么,开始替我拿主意了?”
长清一惊,连忙诚惶诚恐地跪地请罪:“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担心小姐。”小姐年纪虽小,但素来主意正,连胡先生和城主都说服不了小姐,她又怎么敢忤逆小姐。
“起来罢,”妉尘放下纱幔回了里屋,顿了顿,又道,“不用通知东宫的暗卫了。”
长清吃惊又不解地抬头看向妉尘,希望能从妉尘的表情上看出些端疑,可是妉尘只留给她一片轻盈的衣角。小姐,近来愈发的让人难以琢磨了,长清如是想到。
五日后的傍晚,妉尘正坐在汤泉宫里露天温泉池旁的一颗白桦树下纳凉,长清匆匆从外面进来,挥退了妉尘身边伺候的小宫女后低声禀报:“一个时辰前,东宫那名怀了孕的歌姬突发奇想要给太子妃请安,结果刚走到太子妃住的殿前就从台阶上滚下来,母子具亡,太子很生气,现在整个皇宫都传遍了。”
“有什么蛛丝马迹吗?”妉尘拿着竹简的手一抖,生意却不闻一丝波澜。
长清:“据说就在歌姬来前,给太子妃送补汤的宫女在台阶上摔了一跤,汤水洒在台阶上还没来得及打扫。”
妉尘清冷一笑,孟盈盈到底还是动手了,“不必在意,你下去罢。”见长清不走,妉尘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她,“还有事?”
长清点点头,“小姐,王家有动静了。东宫的暗卫发现东宫的侍卫出现了许多陌生面孔,宫外百草堂的人传来消息,昨晚王家偷偷运了大批的兵器进城。”
妉尘猛地起身,放下手中的竹简,嫣然一笑,王家,终于动手了,“知道钟离谨到底去哪了吗?”
“奴婢无能,只打探到四皇子带了三千人马往梁州了,具体是为什么奴婢没有打探到,只知道是四皇子跟皇帝说了有关王家鄂家密谋之事后就被派往梁州了。”长清又要跪地,被妉尘拦下了,只能弓着腰回复。
妉尘蹙眉,难不成是景武帝为了保护钟离谨才让他离京?不至于,景武帝敢让她进宫,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收拾王家鄂家,否则没法跟嬴氏交代。想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妉尘便先嘱咐长清密切关注宫中和宫外王家鄂家的形势,尤其加强对毓秀宫的监视,王秀贤可还住在那里。妉尘一手撑在白桦树上,尖而长的指甲刮过树皮,发出刺耳的声音,云姨,你再等等,很快,我就能给你报仇了。
六月的天娃娃的脸,早上还是天朗气清,到了傍晚便可能风起云涌,天边翻滚的乌云转瞬便到了眼前,原本葱荣的树木花草不再娴静端庄的一动不动,于东风中摇曳起舞身姿婀娜,继而便是豆大的雨点泼头而下,甚至让人连躲都来不及,砸的花儿埋进了泥里,撞的幼鸟从巢穴里滚落。而权力在人与人之间的转移,远比这样的暴风雨来的迅猛,让人猝不及防,最受伤的却往往是无辜卷入其中的老弱妇孺。最魅惑人心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势,总有人不满足现状哪怕他白发已生位极人臣,王家和鄂家的人自以为聪明,以为计划的天衣无缝,却不知最无法提防的是源自所谓血脉亲情的背叛。
六月廿三,是今年入伏的日子,六月十六,是景武帝定下的出发去骊山行宫的日子,六月十五,是王家和鄂家蓄谋已久的逼宫的日子。前天夜里,妉尘就将王兰秘密约出,商量好了一切。
十五这日,从清晨到傍晚,万里无云,入夜之后却是风从东来,而东风还带来了遮星蔽月的黑云。每月的十五,皇帝本是要宿在皇后宫中的,景武帝的后宫没有皇后,原本每月的初一、十五景武帝都是独自宿在福宁宫,而从李清芷入宫开始,十五这日,景武帝便开始宿在凤藻宫了。
鄂家大公子作为负责宫中守卫的光禄勋,王家有曾经的德妃王秀贤和如今的德妃王兰,自然对景武帝的行踪了若指掌,光禄勋控制的侍卫在景武帝踏入凤藻宫的那一刻起就包围了凤藻宫,只是事情却并没有在两家预计的情况下进行,景武帝和李清芷在铿锵的兵器声中仍谈笑自若,没有半点不自在,更不要说害怕了。
王放自刀剑丛中从容地走出,带着自得满满的笑脸,“陛下,退位的圣旨微臣已经替您准备好了,玉玺微臣也替您从含元殿拿来了,就请您亲自在圣旨上盖上玺印罢。”
“王太傅,鄂太尉,好好好,好得很,真不愧是朕的肱骨之臣呐,王家、鄂家,是谁想取朕而代之?”景武帝也不见生气的模样,话语间更没有半点惧意,王者之风在此刻展现无遗。
王放谦卑地弓腰行礼,“微臣不敢,大周是钟离家的大周,微臣怎敢取而代之,只是微臣和鄂太尉担忧陛下圣体欠安,五皇子自幼聪慧,有担当社稷大任之才,是陛下最心仪的继承者人选。”
景武帝闻言却是大笑,“识儿?哈哈,王卿还真是好算计,少年帝王,军政大权只怕就落在王家和鄂家的手里了罢?只是王卿别忘了,朕还没有废除太子!”
王放笑得更加得意,“这个就不劳陛下费心了,太子,哦不,大皇子,大皇子沉迷女色失德无才,不堪担当大周万里江山之主,陛下已经下旨罢黜了其储君之位,将其软禁在东宫。”
景武帝笑意不减:“哦?朕倒不知朕是何时下的圣旨。”
王放随意甩了甩宽大的袖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