妉尘倒是没想到自己觉得再平常不过的举动会带来绣楼里一并仆妇的更加忠心和努力,踌踌躇躇的,不知道该怎么跟慕容妉芯开口。
不知慕容妉芯是看出来妉尘别扭的原因还是真的不愿进宫,在长清少清给妉尘收拾东西的时候主动过去说不跟去了,想跟着慕容茁学些生意上的事,日后好帮妉尘减轻负担。
妉尘松了口气,若要她开口,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讲,感觉上,她一向也不怎么把老夫人放在眼里,就因为和老夫人的几句辩驳,就要她反口推了说出口的话,怎么都让她觉得有些为难。
凤藻宫早早就收拾好了一间偏殿,因知道妉尘畏冷,殿内的夹墙里火盆烧得旺旺的,窗户上、门上都挂了厚厚的帘子。妉尘在宫门口下了马车,马上就坐上了软轿,直到凤藻宫殿门,才下了轿,被大波的宫人迎进殿内。
半个月前,嬴苏派人给妉尘捎来了一件用黑寡妇的蛛丝织成的软猬甲,随附还有一张新的药方,是给李清芷的,妉尘当即就送进了宫。嬴苏不愧是当世不二的医毒圣手,一帖药下去,李清芷的脸色便好了许多,妉尘进宫之日,李清芷竟是有了气力,亲自站在殿门口迎接。
来了宫中几日,妉尘却是都窝在凤藻宫里,陪着李清芷说说话,还要应付宫里不时上门坐坐的各个妃嫔。巴结的、羡慕的、嫉妒的、挖苦的、讨好的、讽刺的,刚开始妉尘还僵着脸,时不时被说得翻个白眼,到后来就直接选择性忽略了,听了也跟没听到一样,你讲得口干舌燥,我自岿然不动。
钟离谨本也住在凤藻宫的偏殿里,后来皇帝觉得一个年纪也算不得小的皇子,还跟母妃住在一个宫里不太合适,钟离谨就搬到了景阳宫——年纪稍长的皇子们住的地方。妉尘在凤藻宫住了几日,却是都没有见到钟离谨,不由有些奇怪,便随口问了问李清芷。没想到李清芷也不知道,照理钟离谨孝顺,哪怕是下大雪,只要在宫里,就会每日来给她请安,可是从妉尘进了宫,就再也没见过他。
妉尘觉得钟离谨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没多在意,趁着一日天气晴朗,便带了冬妈妈亲手给傅纣缝制的一套加厚的夹袄长袍,面料是西蜀最珍贵的蜀锦,深紫色的衣料上编织着繁复精美的对兽图样和各种花纹,里料是蚕丝,保暖又透气。妉尘给配了一块浅紫色的玉髓,圆圆的一块,没有任何花纹,只用彩色的丝线编了个璎珞结在下面,长长的穗五颜六色,却跟长袍上的花样十分匹配。
与凤藻宫的暖气熏人不同,凰梧宫本就笼罩在一片梧桐林里,夏日是清凉,冬天就显得萧瑟了,再加上凰梧宫的火炉,就只有傅纣的寝殿里一个炭火不断,银装素裹之下,整个凰梧宫就恍若一座水晶宫,漂亮的没有一丝热气,冰冷冰冷。
傅纣与那日妉尘初见他时一般,只是没有坐在树下,而是搬了把椅子坐在太阳底下,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得专注认真,连妉尘靠近都好像没有察觉。
妉尘招手,轻轻挥退了正要禀报的宫女,蹑手蹑脚地靠近,打算突然出声吓他一跳。
就在妉尘吸了口气,要喊傅纣名字时,傅纣突然抬头,眼中除了一点惊讶,没有半分被吓得的样子,问道:“怎么是你?”
妉尘撇撇嘴:“什么意思,不欢迎我啊?”
傅纣叹了口气,伸手将妉尘揽到跟前,又将怀里的暖手炉塞到妉尘怀里,道:“不是说怕冷吗?这么冷的天气不在屋子里好好呆着,还出来做什么。”
妉尘小手从银狐毛的护手从抽出,将暖手炉扔回傅纣的怀里,在傅纣蹙眉要开口时,从护手里掏出个汤婆子炫耀似的晃了晃,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写着:你都怕冷准备了手炉,我会不准备?
傅纣无奈地摇摇头:“怎么越大越像个孩子了?”话刚出口,自己都愣了一下,就是现在,妉尘也还只是个孩子,只是相处下来,妉尘总给人一种成人的感觉罢了。
妉尘没好气地白了傅纣一眼,道:“真是好心没好报,人家大冷天来给你送衣裳,你倒还嫌弃上我了。我看是你年纪没几岁,愈发活得像个老头儿了。”
傅纣的目光越过妉尘,落在妉尘身后长清手里捧着的托盘上,“听说你开了个绸缎庄,这是你绸缎庄里的?”
妉尘换了个方向继续翻白眼,没好气道:“这是你们西蜀的蜀锦,听冬妈妈说是你母妃亲自挑的颜色和花样,是冬妈妈亲手缝制的,你就一点也看不出来?”
傅纣一怔,随后冷冷地移开了目光,道:“我离开西蜀将近十年,早就忘记了西蜀是什么模样,也不记得母妃是怎么样的了。”
妉尘张张嘴,想反驳,但一想到离开的嬴苏,想到自己看到嬴苏遣人送来的蛛丝软猬甲时的矛盾心理,顿时便对傅纣生了同病相怜之感,幽幽道:“你的心情我明白,明明是不顾我们的死活,又何必千里迢迢地送这些虚无的东西,没什么是比母亲不在身边更可怜了。”
傅纣冷哼一声,低声地自言自语道:“这样偏心的母亲,我宁愿不要!”
“哈?”妉尘没有听清,奇怪地看着傅纣,见其一脸怨念,便觉自己不该说那样的话,连忙安慰道,“哎呀,看在是冬妈妈老眼昏花晚上加班还一针一线缝了一个多月的份上,还有我特意给配了一块玉佩,怎么着也得试试看合不合身。”
傅纣哭笑不得地看着妉尘,眼底的寒冰却慢慢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