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元举一句本官问你,如同一根钢针,瞬间将郭业膨胀得越鼓越大的内心戳漏,满腔的骄横自大,得意忘形顿时化为乌有。
恍然间,郭业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当初那个皂班小衙役,那个平日战战兢兢,行事如履薄冰的小衙役。
每每念及当初的艰辛,便要知道如今的一切是如此来之不易。
唯有惜者,才能福泽绵延,得享萌荫。
穿梭于恍惚与反思之间,郭业的内心缓缓趋于平静,抬手示意叫嚣的众位兄弟静一静,而后对着马元举诚挚说道:多谢马功曹的当头棒喝,是郭业孟浪,有些得意忘形了。若非马功曹你点醒,真要酿成大祸了。
郭业说这话并非无的放矢,就在刚才那失神之间,他猛然想到一件事儿,一件古往今来不乏有之的前车之鉴。
这个前车之鉴是诸多统兵之人立了大功之后才会显现的一个通病,那便是骄横无道,功高震主。
以郭业如今的小小八品,自然不会功高震主到皇帝主君那儿,他如果今晚敢率众兄弟去踏平谷德昭的府邸,即便县令顾惟庸见他势大不敢怎么样,但是明天这事儿指不定就径直捅到了益州刺史卢承庆那儿。
倒是卢承庆会怎么想他郭业?
刚刚得以升迁,寸功未立,却敢行这骄横之事,指不定他日就敢踩在他卢承庆的脑袋之上拉屎拉尿了。
如果给刺史卢承庆留下了这么个印象,那就算彻底被打下了一个标签,一个头生反骨桀骜不驯的标签。
连益州府一哥都这么看低你了,以后郭业还要不要混了?
答案是肯定的,别说能在八品兵司位置上混多久,就怕到时候连累的一干兄弟都跟着吃瓜烙。
啪啪啪!
郭业轻轻捶打着自己的脑门,叹道:酒这玩意真害人啊,差点犯下糊涂事儿。”
当即郭业对着众人抚慰道:诸位兄弟,如今咱们不能轻举妄动,特别是县令顾惟庸和县丞吴奎,县尉谷德昭等人最近冒领咱们守城之功上报了益州府,正是当红的时候。咱们姑且忍他们一阵子,先将六县百里岷江水域整治好,再谈他事,如何?
其中朱胖子,庞飞虎,关鸠鸠等人平日里也是较为稳重的,听着马元举的当头棒喝,郭业的细致分析,自然是心中大呼后悔,真是酒水上脑,冲动了。
而程二牛,阮老三等人虽未再说什么,但是心中多少还有不忿,毕竟谷德昭这口气憋得实在太久太久了。
马元举见着差不多都消停下来,再看看天色,暮色已下,也过黄昏,到了该回家的时候来。
当即对着郭业抱拳彬彬一礼道:郭兵司,天色不早,下官先行告退了!
而后又轻声在郭业耳边叮咛两句:莫冲动,凡事要有计较,切莫再干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之事,委实划不来。
言罢,抽身离去,缓缓出了内堂。
见着马元举走后,郭业看着众人多多少少还有些愤慨,特别是孙明延和阮老三,当即心生一计说道:虽说不能明着整治谷德昭,但是给他一个小小教训,也未尝不可!
嗡
话音落罢,在场诸人再次一阵骚动,敢情郭小哥还是当初那个龇牙必报,半点小亏吃不得的郭小哥啊。没有因为升了大官而瞻前顾后,失了原先的那股子血性和胆气。
程二牛急着性子追问道:小哥,你说怎么给这王八蛋一个教训,是不是还跟何家那事儿一样,索性来个干脆?
何家之事,在场都是郭家班的嫡系,谁也不会陌生,更有甚者直接参与了此事。
月黑风高杀人夜,闯入何府屠满门,鸡犬不留草不生,嫁祸他人任逍遥。
程二牛的意思很清楚,再效仿当初整死何家满门那般,对谷德昭府上再炮制一次。
郭业摇摇头,这种事只可干一次,怎能干第二次?
当即示意程二牛先坐下不要插嘴,然后问着比较鬼灵精的朱胖子道:老朱,谷德昭依仗着什么在陇西县城耀武扬威不可一世?
朱胖子想也不想,顺嘴答道:自然是因为他是咱陇西县尉呗,脱了那身虎皮,他算个jī_bā啊!
话糙理不糙,郭业点头默许,而后再问:他一个县尉靠得是什么来震慑城中屑宵呢?
当然是三班衙役和他手中那些虾兵蟹将般的壮班士卒呗!
朱胖子还是瘪瘪嘴,满不在乎地模样回答着。
答完之后,他猛然想到了什么,瞳孔乍然放大,张嘴反问道:小哥,你是想,想,想
连喊三个想,却愣是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显然朱胖子猜测到了郭业的想法之后,被惊着了。
郭大人是想将县尉谷德昭手中的三班衙役,甚至是壮班士卒都统统挖墙脚,安置进您的六县团练兵中。学生猜的可对?
接过朱胖子的话将郭业的真实用意猜了出来,又能自称学生的,除了关鸠鸠,还能有谁?
郭业将目光从朱胖子身上转移,对着关鸠鸠竖起大拇指赞道:然也,关鸠鸠还是保留了当日落日山军师的优良品性嘛,一猜一个准,够聪明的!
关鸠鸠听罢顿时与有荣焉,连连站起身子对着郭业又是哈腰又是鞠躬,嘴中不断称着:微末本事,学生献丑,献丑了哈。
虽是自谦,但是在场任何一个人,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这厮现在那副屌样,那叫一个得意。
朱胖子更是白了一眼关鸠鸠,轻声啐道:你麻痹,瞧你把你得瑟的,草!
就因为之前关鸠鸠取代了他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