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飘了一夜,徐水木回头望去,身后一串长长的脚印通向世界的边缘,也通向生命开始的地方。天亮了,雪停了,金钟古城裹上了一层乳白色的棉袍,与那灰白色的天空融为一体,让人觉得往日的繁华世界仿佛突然之间遭到了天翻地覆的毁灭,是那么孤独,那么绝望。
刘文关掉闹钟,急忙把手缩回去,紧紧握住被子,只露着脑袋,唯恐有凉气钻进来。他看到窗子上冻了厚厚的一层冰花,心里忍不住犯起了嘀咕:是不是暖气给冻住了,怎么会这么冷。于是,他扯着嗓子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墙壁:“水木,哎,水木——,你摸摸暖气片还热乎么,怎么这么冷啊?”喊了一声没人应,又重复了一遍还是没人应,忍不住骂起来:“我靠,这家伙怎么睡得跟死猪似的,有点反常啊。”叨咕了半天,最后只好自己伸出手摸了一下,果然不是很热。
刘文用被子把头蒙住,身子缩作一团,又糊里糊涂地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咚——咚——咚——”的敲门声又把他吵醒了。他把脑袋猛地探出来,立刻感受到一种彻骨的冰凉,又赶忙退回去,只露一张嘴,问道:“谁呀?”没有人回答,只是机械的敲门声又响了两下,咚——咚——,单调而无力,仿佛闷棍打在尸体上,让人觉得非常不舒服。刘文裹着被子无可奈何地摸下床,打开门一看,不禁愣住了。
门外站着一个雪人。只见他帽子上,围巾上,衣服上,皮鞋上,甚至连眉毛上,全都盖满了白花花的冰雪。如果不是那双满含笑意的眼睛眨来眨去,大概连睫毛也要给冰花封住。刘文再也顾不得寒冷,麻利地穿好衣服,帮着雪人把早已结成冰疙瘩的衣服、鞋帽扯下来,然后又把他弄到床上,盖了四层被子。
徐水木似乎已经给冻僵了,别说拿钥匙开门,就是手指头稍微活动一下都很困难。他看着刘文忙进忙出地帮自己收拾,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想开个玩笑。不料脸部的肌肉也给冻住了,连口都张不开,只好感激的眼神看自己最要好的兄弟。
徐水木渐渐缓和过来,身体稍稍能动弹了,刘文又帮着他洗了个热水澡。暖乎乎的流水在肌肤上滑过,使他再一次回到了自己。刘文一边给他用热毛巾擦背背一边教训道:“你就这么的,在雪地里整整走了一个晚上吗?啊?——”徐水木不说话,只是笑笑,这次不只是眼睛在笑,连嘴角也轻轻咧了一下。“你他妈的不要命了!”刘文突然发火了,把毛巾狠狠地在他身上甩了一下,一条红红的印记立刻显现出来。
徐水木又躺回床上,看着刘文。刘文则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一边不住地吸烟,一边像个老太太似的不停地唠叨:“……不就是他妈的一个女人嘛,至于把命都搭进去吗?她既然能够一声不响地离开你,这就说明她心里没有你……嗯,至少现在是没有了,对吧?你说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你值得吗?再说了,你也就是当局者迷,依我看,林小曼也就一般人。是,她的皮肤挺白的的可光白有什么用,白得不健康。你看她,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一看就是个病秧子。没错儿,她的眼睛是大点儿,眼睫毛是长点儿,可你跟她呆了这么长时间,难道就没有发现她有点斜视吗?再说她的身材,嗯……身材还算过得去。还有她那脸蛋儿……鸡蛋脸?……得,就算她长得漂亮又怎地!啊?天底下漂亮女人多了去了,关键是看她的内心,对,心灵美是最重要的……”。
刘文突然停住了,因为他发现水木已经睡着了。他拉上窗帘回到自己的房间,在床上睁着眼躺了一会儿,坐起来,又躺下,想了想,拿起手机拨通了彩芸的电话。
徐水木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街灯已经亮了起来。刘文穿戴得整整齐齐,靠在沙发上看报纸。“醒啦,怎么样,没事儿吧?”他走过去摸着水木的额头问道。徐水木用胳膊架开他的手,笑道:“就咱这身板,哪那么容易就给整垮了。”刘文也笑了起来,笑得坏坏的:“好,你厉害,再冻一晚上也无所谓,对吧。没事就赶紧给我穿好衣服,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嘿嘿,看看你到底是真行还是假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