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笃定的认知,哪怕某日出了错,也不希望打破原有规律的会是陆七夕。
“皇上,外头凉得很,还是请您回养心殿内去吧,如果……皇上觉得养心殿内太晦气,又不嫌弃臣妾的皇后殿的话,臣妾那里有上好的秋茶,还可叫乐府乐师们前来弹奏助兴……”
薛天意献殷勤献的太过及时,致使冷镜全无半点防备她的意思,然而就在冷镜准备转身随薛天意前往皇后殿时,他却又忽然驻足,回首探了一眼。
彼端,陆七夕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干净,这时恰好想起薛天意说的什么入秋天凉之类的话语来,想到此时已是秋日,又有风阵阵吹过,陆七夕穿的实在单薄,哪怕她原本可以安然无恙熬到太后醒来还她清白的那一日,却只怕又要被这身衣裳拖了后腿,万一感染了什么牢里的湿气寒气,或是疫病,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
无论如何,冷镜也不希望就此于陆七夕一别便再无相见之日,她既然说自己不愿意成为别人的影子,那么冷镜就该负责让她不至于和白天香一样香消玉殒。
“皇上!皇上,您这是要去哪儿呀?!”薛天意冲着冷镜大喊道,但那声音却被冷风无情的呼啸掩盖过去,终于变成了一整片的死寂。
养心殿外的露台上,薛天意失魂落魄的呆楞伫立在原地,就如冷镜目送陆七夕背影消失一般,她也站在那里看着远处芝兰玉树般的身影渐渐离自己远去。
而跑过露台的冷镜,一路狂奔在风里,朝着陆七夕远去的方向猛追上去。他此生已经错失一次机会,便再也不愿意经历第二次的刻骨铭心之痛。
昔年宫宴上的少年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陷入血泊里,如花枯萎般渐渐失去气息。然而,那时他虽然贵为太子,却还只是宫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小小皇子,心里有猛虎想要暴跳而出,面上仍选择了自保,连最后扶起她,使她美丽的衣裙不至于沾染鲜血,这样简单的要求他也做不到。
时至今日,他早已不是那个带着别人皇冠的傀儡,而是大周名副其实的皇帝!若是这江山是他用弑父换来的,倘若连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都无法做到的话,他做皇帝又有何用?
追了一会儿,在萧瑟寒风中御林军已经因为发现了皇上在他们身后追随而来的身影,逐渐停下了脚步。
陆七夕怅然若失的回头一看,看到的是冷镜在被灰尘笼罩般的天色里依然完美如神的面庞,而冷镜则是先注意到了陆七夕因寒冷而被风吹得发红的双手。
两人对视了片刻,只在短短片刻的光景里,他们二人的心境却都发生了巨大的转折。一个将残留的余念彻底打消,明白了皇恩浩荡即是她日后复仇所要依靠的支柱。另一个却从对方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的脸,那是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脸,熟悉是因为他日日可以在镜中见到,陌生则是他诧异的发觉,这种心疼谁,想为谁做一些事的疯狂念头已经有很多年不曾出现在冷镜心里了,但陆七夕却成了唯一的意外。
“秋日萧索,你出养心殿时穿的极少,朕放心不下特意追上来看看,来,先将它穿上!”冷镜自然脱下身上的墨云被风,语气半带命令却还半含着关心。尽吐匠扛。
陆七夕犹豫了片刻,冷镜就猝不及防的将衣裳抢先一步套在了她瑟瑟发抖的身上。
“你向来聪慧过人,自然该知道刚才那种情况下我若是救出你就无异于是在害你树敌。现在只剩你我二人,已经无碍。你记着此去大理寺若要经历审问,你便只管说实话,倘使遇到哪个大胆之人胆敢趁机对你用刑的,你能动手的我就不会过问,若是不能那便在心里记住用刑官员的样貌姓名,回来一一告诉我。太医说母后的病并非是无药可解,现在需要等她苏醒过来,等母后一醒来,想必你就可以回到养心殿了。”
这突如其来的好,让陆七夕一时间因受宠若惊而变的有些手足无措起来。终究是个善良的女子,哪怕遇到仇人,他若不再有歹念,陆七夕便也能对他微笑。
可矛盾的是,善良却只被归类在偶尔有用的品德中,陆七夕想要保住冷镜这颗大树,用来清扫一些障碍的想法更是从未变过。
冷镜分明就是在帮着陆七夕,他起先称呼自己为朕时,是朝御林军的队伍看了一眼的,那些话就如前往大理寺时消灾去难的护身符一般,可以暂时保护陆七夕的安全。
他对她好一些,这也没什么稀奇,只当意会到堂堂一个皇帝不过是怕她冻着,所以特意前来送御寒衣物给他时,陆七夕就已经从诧异转而变为了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