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她和薛天意都喜欢看长生殿,因为在薛太傅教导下识文断字不说,小小年纪更难得都有几分才气,在隐含着少女天真懵懂的心情和被书中优美字句所吸引的情况下。长生殿即成了那时一段欢乐时光的象征。
长生殿里的杨玉环和唐明皇的故事,这本是一出不折不扣的悲剧。
将杨贵妃从一朝伴在君王侧,六宫粉黛无颜色。再到最后被无奈舍弃,香消玉殒,描绘的淋漓尽致。尽吐引圾。
当年少不经事,自然而然就被引学,以为存在在生活中的剥夺于被剥夺的关系才是最不能被忽略的悲剧。但那时这种剥夺大部分指的是爱情,因为人总是对他们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抱有太多美好向往。
正因为无从体会。只有遐想不断,所以那时候不论是悲伤的梁祝还是皆大欢喜的牡丹亭,在那时的陆七夕眼里看来。那触不可及的带着迷幻色彩的甜蜜实在令人迷醉其中,往往经过长久的遐想后,爱情就成了略带缺憾亦不影响其美感的东西。甚至那些缺憾,成为了组成不可或缺的完美的必要因素。
知道陆七夕多年后像一个真正的女人一样历经了世间疾苦,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许多比男女情爱更重要的东西。
而有的人生来卑微如蝼蚁,甚至连为人的权利都不能够被保护妥当,在东西被剥夺的时候都不能喊叫出声。陆七夕作为一个旁观者,却不能立即有所领悟,当再她一次经历这种情况的时候,方才所察觉了。
教会她这些的仍是那个陪同她一道唱长生殿,一道诉说期许的姐姐薛天意。
陆七夕悲天憫人的心态使得她对这个才见了一面的长恨奴抱有深深的同情。大概是同病相连吧,陆七夕被薛天意拿走了一条命,而她则是被剥夺了姓名。
也许这恰恰说明尽管那个时候薛天意和陆七夕一起在台上唱那一出戏的但她内心却并没有如她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喜欢这东西。
哪怕那时候薛天意每次都要装扮的夺人眼球的闪耀,使得人们在不知不觉中忽略了她身边略显黯淡的陆七夕。
哪怕薛天意将那些台词记得滚瓜烂熟,甚至陆七夕说不上来时,她都能倒背如流。但她还是不喜欢长生殿。或者说。她该是从心底里讨厌这出戏。也许并非对戏剧本身的不喜,只是不喜欢一同做事的陆七夕而已。
薛天意给惹怒她的宫女取得那个拗口姓名,恰恰就说明了薛天意心里对于陆七夕一同渡过的某些记忆仍是怀恨在心的。她把她的妹妹当成可以戏耍的猴子,一个可以随手被她的玩儿弄于股掌之间的猴子。这便是薛天意对童年不满的缘故,这种不满隐隐加剧了她心中的后悔,尤其是当她每每想起自己也曾经和那只猴子开心的嬉笑玩耍时,她就肯定会怒不可遏。
那些对她陆七夕来说,算是仅剩不多的上一世遗留下的美好回忆,而童年这个字眼在薛天意那里,却演变成了一张一张不堪回首的失败画作。
这也许就是她们姐妹本为一母所出,却有着天壤之别的性情的根本的缘由。她们都像极了她们的娘亲,那个哀怨离世的花如柳,郁闷时会万念俱灰,情绪好时又愿意相信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儿。
遗传到她们身上的同样是这种性格,只不过一分为二更加纯粹罢了。她们一个只看到事物的美好面所以轻而易举就能被人害死。一个只能看事物的阴暗面,尽管位置倒是越来越高,但终有一天也会因位处高处而摔得很惨。
然而这一世陆七夕的生活也正好应征了那一句,纯粹的善意便是邪恶的道理。对谁都好,和对谁都不好,其实这两种人面上看千差万别,骨子里却是殊途同归。
再往后反复的炼香已经耗费了陆七夕身上许多经历,皇后殿内那个叫长恨奴的宫女之事也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过去了,哪怕陆七夕知道她那时定是有话要说,可奈何她现在又不能直接过去找薛天意要人或是讨要说法,所以能做的唯有只是继续老老实实做她的香粉。
好在总算是皇天不负苦心人,陆七夕几番辛苦努力下时隔本月后,新的凝神香已经全都做好,只需等到最后装入锦盒中献给太后,此事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起先陆七夕想的颇多,特别是在经过了长恨奴的事后,她更是谨慎起来,试香过程中陆续叫人试了十多遍,宫女太监一应试遍了,最后连她自己都亲身试了试,笃定里头的成分不会对太后凤体造成什么危害后,陆七夕才敢包好,又亲自去了一趟太后处将香粉送了过去。
刘太后连日来都听到不少人夸赞陆七夕,也许是薛天意没有再来叨扰过她,又或者她心内恐怕没有那么讨厌陆七夕,总之对她完成的凝神香自打开盒子起就赞不绝口。
“嗯,香味独特,还未燃起就知道味道定是好闻,香粉质地薄厚均匀,手感滑腻,确实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太后娘娘满意就好,七夕无论再辛苦都是值得的!”
“你这张小嘴倒是会说话,假的说的都跟真的一般……罢了,来人呐替哀家将那几样东西抬进来!”刘太后说完,外头就有宫人鱼贯而入,各自手上都堆满了高高的物品,似乎是给陆七夕的赏赐。
待到刘太后一挥手,便有宦官高声念道:“赏陆氏女,东海明珠一对、玉如意一只、紫玉翡翠一枚、波斯地毯一件……”
玲琅满目的赏赐,光是听得名字都有些头晕。陆七夕暗暗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