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冷寂用了三年的时间才终于说出来,他以为有些话一旦说出来,至少心里会觉得如释重负些。

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在心头强压多年的质疑问出口后。面对着冷镜依然不变的面色,崩溃的却成了冷寂自己。

他与他背负着同一个姓氏,可他们两个人做的事却是截然相反。一个不断的摧毁,一个却是不断的拯救。

冷寂的噩梦源于大火中丧生的先帝,那只无助举过火苗,若隐若现的手,然而冷镜却在犯下弑父这样天大的罪过之后,亦能坦然自若。好像疯的不是他而是世人一般。连冷寂,都有些糊涂了。

不远处静坐的冷镜眼里因为冷寂的言语而一闪而过一丝悲伤,但冷寂陷入迷惘中。来不及察觉什么,那神情也不过一瞬之间就消失在眼底。

“你还记得小时候你母妃同你说的最多的是什么话么?大概是一些处处透露着宠溺的爱怜之语吧,可我母后跟我说的却与你的有着天壤之别。人要有自知之明,在这宫里我是弱者,所以别人欺负我时,我不可以还手,也不能哭诉。只要是其他人手里的东西,哪怕我在想要我也不能要……尤其是父皇的东西……

这些话,都是母后告诉我的,我字字句句都做到了,慢慢的我才为了自保学着不动声色的在暗地里使坏。我长大成人待在宫里的这段时日,从未主动招惹过谁,可以说过的本本份份。可是突然有一天我这个最不受宠的皇子猛地成了太子……哼,你可知为什么是我么?因为我的不起眼,可以替你在登基前挡去许多不必要的嫉妒和谋害。外头的人都以为我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子,可宫中人呢?有哪一个不知道我不过是你的挡板你的护身符罢了。即便如此我也认命了。因我从不愿意去争取什么,也对皇位不感兴趣。可上天偏偏让香儿出现,父皇他好狠的心,夺去了我心中所爱不说,最后连让我躲着看她一眼的机会都没有给我,当着我的面,杀死了她……你说他该不该死,你说冷隆这样连爹都做不好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做万民敬仰的天子?换句话说吧,既然他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那一夜,冷寂不知道是如何接受了冷镜略带嘲讽的册封,什么一字并肩王,什么兵马大元帅!冷镜无非就是在报复先帝让他做太子,替冷寂挡祸的仇罢了。这些官位越是高,对冷寂来说就越是一种侮辱。这和冷镜当初的皇太子之位一样,都是别人的挡箭牌,替人祛灾避难。

然而冷寂既然接下了冷镜给的位置,就说明这一场有些荒唐,甚至是拿着天下来做赌注的赌局,他也欣然加入了。

他的目地只在向冷镜证明一点,不是谁都是恶人,不是谁都会被权势左右,又是三年过后冷镜已经成功做到了这一点,在成功御敌之后,仍能低调的只在王府的一方天地内独自待着,这已是一种无声的抗拒了。

然而或许权利做不到的事情,却是别的缘由可以轻而易举做到的,譬如说对某人的关切?

“陆七夕她真的这么说么?”冷寂回神探向从宫中回来的许奕。

“千真万确,属下想着九爷倘若当时在场,势必也会同属下做出一样的抉择,对有些人来说出宫乃是梦寐以求的事情,对陆七夕而言,出宫只怕就会断绝了她所有的希望,这同取人性命并无两样……“

“你如何敢肯定,陆七夕说的是句句属实?她撒谎的本事你是见过的,她要想骗过你,也不算难事。”

许奕只觉得额头隐约渗出汗来,冷寂此时已经有些要发怒的趋势了。尽吐引扛。

“属下……不敢断定……”

看见抱拳行礼,久久不曾起身的许奕,冷寂无奈的叹了口气,料到他心软难防住陆七夕的攻势,这种结果他已预料到,所以只能说是无奈大于惊讶。

“我想,她仍不知道自己碰见了什么样的人物……看来,是要我亲自入宫一趟的时候了……”许奕大惊失色,冷寂可是从回到京城之后的就再也不曾入宫见过皇帝了,难道竟然要为了陆七夕这个丫头,破如此大的例?这也未免太不似就王爷以往的作风了。

不该为之的事向来不多做一件,该冷眼旁观的事也从不费心插手的冷寂,却因为一个认识了短短几个月的陆七夕而违背了自己的原则……

许奕此时想要说出来的话,却被冷寂绿眸里的深邃暗淡给挡了回去,他只好重新低下头,放弃了这个打算,也许现在还不是戳破的时候,冷寂的睿智不是一般人可比拟的,跟随他多年的许奕,此刻宁愿自己不够了解他的主子,宁愿承认自己猜错。

第二日,宫内位于东侧的太后宫中,却是一片惬意。

“天生就不是做皇帝的命,好好的皇后不理会,偏偏去宠爱什么卖香的小丫头,这哪是人君该做的事!”

“太后娘娘息怒,奴婢瞧着这样也不错。皇后从前势大架子大,如今给她些苦头吃吃,也好顺顺她的性子,叫她更听话些。如此这般,日后宫中就不会再有比太后娘娘您还气派的人了。”

刘太后一双凤眼突然睁大,从躺椅上起了身,看着身边的老宫女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你当我做这么多,左右逢源的就是为了一个太后的面子么?哀家乃是皇帝的生母,他又何荒唐之处只可由这个当太后的指出来,旁人那是断断说不得他半句不是的!皇后虽然嚣张跋扈,但是终究是一国之母,且她母家还有薛太傅撑着,不能得罪。”

状态提示:第84章 原则--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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