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自性?那是什么?”
玄奘叹道:“石槃陀,一个人的自性就像天上的明月,心中的恶念便如遮住明月的乌云。假如这个人痛改前非而开始行善,就如同明月不再受乌云的笼罩,能重新照亮大地。”
“原来是这样!”石槃陀顿觉心中一阵轻松,负罪感一扫而光,“我起了恶念,但是又立刻想到自己是皈依过的佛门弟子,就没有实行恶念,就像一阵风吹散了乌云!所以,我还是个好人!而且,这个也不算是犯戒,对吧师父?”
玄奘一怔,面对这个喜欢走极端的弟子,他只能耐心地再多给他解释几句:“恶念可以起,但是你须立即觉察,知道这不对。因为恶的种子终究会熏习你的本性,熏习得多了,当然不好,如同水滴石穿,这也是业力啊!”
“那,我要怎么样才能不再起坏念头呢?”
“及时行善,”玄奘道,“要让一块土地不长草,最好的办法是种上庄稼。凡是经常做善事的人,内心便不易与恶事结缘。”
“哦——”
然而石槃陀仍是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于是玄奘接着说道:“石槃陀,你千万莫要轻视小善小恶,以为不会受到果报。水滴不断地落下,最后能汇成江河。聪明的人逐渐积累小善,而致使整个人充满着福德;愚笨的人不断地做出微小的坏事,日子久了,整个人就充满了邪恶。”
“就是说,要多做善事,不做恶事。弟子记住了。”石槃陀叩首道。
玄奘欣慰地点了点头——总算他能理解一点了。
此时,太阳已经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玄奘也不再多说,只是温言道:“好了石槃陀,你也不必想得太多,只需记住: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坚守五戒。如果你的皈依是真心的,龙天护法都会保佑你的。现在,早点回家去吧。”
说完,他牵过赤离的缰绳,翻身骑上。
“师父!”石槃陀直起身来喊了一声,“你一个人,太危险了!你过不去的!”
玄奘没有再应他的话,只是在空中虚甩一鞭,老马一声长嘶,扬起四蹄,朝着遥远的西方奔去。
父母的早逝,使他从小就学会了孤独,学会了沉思,特别是离开兄长的这些年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独自行走,这也养成了他缜密细致而又不屈的性格。事实上,自打他不顾一切地踏上这段旅程,所有的艰苦和危险就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石槃陀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的眼睛潮湿模糊,透过漫天的沙尘,只看到一人一马已行得很远,明亮的日光为他们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光晕的尽头是那苍凉辽远的地平线。
已经看不到玄奘的身影了……
绕过玉门关之后,生命便逐渐成了一种稀缺品乃至奢侈品。
没有了古城,没有了河流,没有了道路,没有了高大的胡椒和妩媚的红柳,甚至没有了雪,有的只是一望无际的戈壁和风沙。
这是大地的一种坚硬、破碎而荒凉的存在,带着某种程度的强悍和凌厉。风从西部的沙漠刮起,将这里原本就少得可怜的水气吹走,因此这一带大多数时间都是万里无云且异常干燥的。嫂索行者玄奘
玄奘单人匹马,在这片广袤的戈壁中举步维艰,但他走得坚决而又泰然。
大约两个时辰后,玄奘突然发现前面出现了许多人马的骸骨!这些骸骨零零散散,但也能看出大概是十几个人,五六匹骆驼,七八匹马的样子,称得上是一支小型的队伍了。
玄奘心中纳闷,虽说这一路经常看到尸骸,但都是单人匹马,像这种成队的骸骨还是头一回见到。这里离玉门关和葫芦河都不算太远,怎么会全部死在这里?
玄奘怎么也想不明白,依照惯例念了《往生咒》之后,便牵着老马离开了。
这之后,他便经常看到地面上散落的一些驼马残骸和人的尸骨,久而久之,这些尸骨竟成了他的路标。
太阳渐渐升高,身边的空气开始变得温暖起来。
眼下是冬季,太阳确实能给人带来舒适的感觉,但却越来越刺目。特别是戈壁滩上那些黑亮的小石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泛起了眩目的光,它们层层堆积着,一直铺向天际,像是大白天挂满空中的闪亮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