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不怎么讲了,”石顽道,“师兄问这个做什么?法师便是讲经,咱们做行堂的也没工夫听;便是听,也弄不明白啊。t/”
“有些法师讲经就很通俗,不难听懂的。”玄奘道。
这时,另一位伙头僧捧出一盘香气四溢的菜,笑道:“师兄你算来着了!尝尝本寺的红烧斋鱼,包你喜欢!”
玄奘看着盘子里那条活灵活现的“斋鱼”,不禁皱起了眉头,合掌轻诵一声:“阿弥陀佛!”
石顽呵呵一笑:“师兄别怕,这鱼虽说做得挺像,却是本寺最有名的素菜,绝无半点荤腥!师兄就请放心食用吧。”
玄奘摇头道:“我知道这是素的,只是……还请师兄端走吧。”
“怎么?”石顽奇怪地问道。
玄奘道:“明明是素食,却偏要做成飞禽走兽的模样,一来过于着相,二来还是断不了杀生之念啊。”
“师兄这是什么话?”那伙头僧不高兴地说道,“若是我们有杀生之念,干脆直接吃肉好了,又何必费这个事?”
玄奘摇头道:“佛门弟子做素食的时候却还想着肉,又怎能算得上清净?岂不与我们所学有违吗?”
“你……”那伙头僧顿时气得语塞。
“好了好了,这位师兄既然不吃,那就端走吧。”石顽对那个伙头僧道。
“这小和尚哪来的?这么多毛病,不吃拉倒!”伙头僧低声骂了一句,将盘子一端就走开了。
玄奘再次向石顽打听道岳法师讲经之事,石顽叹了口气:“师兄有所不知,最近几年,京城里那班道士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一门心思就想把咱佛门灭掉。听说那个太史令傅栾,已经为此上了好几道表文了。又有一班道士儒生,三天两头上寺院来辩论挑战,还向前来上香的居士们分发那个什么《老子化胡经》。t/道岳法师这些日子已经被这些事情弄得焦头烂额,哪儿还有工夫讲经啊?”
这些事情,玄奘在荆州时就已经听说了,此时又听石顽这么一说,不禁皱紧了眉头。
长安的冬晨格外寂静,树上、屋顶、地面,都铺了一层厚厚的雪花,天上还在簌簌地往下落着,发出“沙沙”的声响,天地之间,除了这个单调的声音,别的什么都不见……
但很快,一阵清脆的打板声便打破了这一宁静,那是寺院开始起床了。
接着,一声磬响,清澈悠长,寺院早课的唱诵声就伴随着这声清脆的声响悠然传出。
玄奘提着水桶,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细细聆听,就如幼年时第一次听到这声音一样,他再一次感受到一种玉宇澄清的意境。
奇怪!为什么自己以前做早课时没有这种感觉呢?还是因为当时已经全身心地投入进去,不会有什么感觉了?
“嘿!在这发什么呆呢?”石顽走过他的身边,笑问道。
“没什么。”玄奘自嘲地摇了摇头,跟着石顽朝水井边走去。
天气寒冷,水井已被一层坚冰牢牢地封冻住,玄奘用绳子系住一块大石头,朝下一掷,随着一声闷响,冰上只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白印。
“哈哈!”石顽笑道,“玄奘师兄,别看你会讲故事,论力气还是不行啊。看我的!”
说罢哈了哈手,袖子向上一捋,三下两下,便将这块石头拉上来抱住,再用力朝下一掷,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冰块应声碎裂。
“如何?”石顽得意地问道。
玄奘点头赞叹:“还是师兄厉害。”
石顽一边往上提水一边说:“我这算什么厉害?不过有股子蛮力罢了。师兄你才厉害,肚子里学问多,还有那么多好听的故事,大伙儿都听入迷了。今晚还讲吗?”
“只要师兄们爱听,玄奘当然会讲。”
“爱听!哪有不爱听的?”石顽笑道,“只是不知这么多的故事,师兄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玄奘道:“这些大都是经书里讲过的,师兄平常不阅经吗?”
石顽摇了摇头。
两人担了水往回走,石顽道:“我听人说,经书都是很神圣的,只要读错一个字就要下地狱!我想我又不是每个字都认识,万一读错了怎么办?所以还是不读的好。”
玄奘奇道:“师兄是听谁说,经书读错一个字就要下地狱的?”
石顽想了想,道:“我也忘了是听谁说的了,反正都这么说。”
“这纯粹是魔说,”玄奘道,“只有不愿意让三宝弟子读经阅藏的魔罗,才会这般出言恐吓的。难道佛菩萨讲经说法是为了给众生下圈套吗?”
“说得也是啊……”石顽喃喃自语,顿时有一种如梦初醒般的感觉。
这段日子以来,玄奘一直都在大觉寺里做行堂,始终没有机会见到道岳法师。但他觉得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是以做得非常安心。每晚的晚课时间,他都抽空给同一寮舍的行堂们讲佛经里的故事。
“这雪怎么下个没完没了?”寮舍内,石顽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和飘飞的雪花,抱怨道。
玄奘盘坐在广单上,缓缓说道:“每个人的心灵深处都有看不见的落雪,覆盖着理想和希望。”
“玄奘师兄的话总是有深意的,”一个叫觉行的僧人笑道,“今晚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再给我们讲个故事吧。”
“对呀,”另外几个行堂也随声附和,“你别老讲经中的故事,讲个新的吧。”
玄奘想了想,道:“好吧,我给你们讲一个小和尚修佛的故事吧。”
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