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个年轻人惊喜的目光,他的心情也颇为愉快,道:“老僧自幼受持一部短经,名唤:三世诸佛心要法门。t虽然经文很短,却极为灵验。这次来中原,不幸染上恶疾,本以为必定客死异乡,不想竟遇到了小菩萨,救我性命,想来也是此经的护佑吧。”
玄奘笑道:“伊伐罗师父,您教给玄奘的梵经最为殊胜。玄奘有幸得遇师父,才是累世累劫修来的殊胜因缘,救命之事,休再提起了。”
伊伐罗欣慰地点头,迦趺而坐,开始口诵梵经。
这一次没有文字,只是口授。
有了前面那些西域梵经打下的底子,有了与伊伐罗这几个月的相处,玄奘对这部小经的感觉就显得格外敏锐。他凝神静听,待那老胡僧诵完两遍,已将梵音牢牢记在心里。
“多谢老师父,弟子记下了。”玄奘合什称谢。
“到底是年轻人啊,”伊伐罗感叹着说道,“脑子好,记得快!老僧当年可是听了不下百遍才勉强记下,想来此经当真与小菩萨有缘。”
玄奘也觉得此经与自己有缘,虽然他还不知道经文的意思,甚至连原文都没有看到过,但是诵读此经,仍然觉得一股清爽自在的感觉遍布身心。
他又将此经诵念一遍,从伊伐罗那惊奇的神色中,知道自己没有念错,不禁欢喜万分,合掌拜谢道:“老师父授经之德,玄奘没齿不忘!”
腊八这天一大早,玄奘起身先熬了粥,盛上一碗供在竹庵中临时设下的佛龛前,然后自己做早课。
早课后,他把剩下的粥盛出来,便去叫伊伐罗出来吃饭。
这时候,他才发现老胡僧不见了。
在他的床上,玄奘发现了一片长条形的写满梵文的树叶,大约半尺来长,四指宽。之所以一眼就看出是树叶,是因为那上面有很多或粗或细的纹路,类似树叶的筋脉。
玄奘小心地拈起这片树叶,感觉轻若无物,至于上面那些弯弯曲曲的文字,他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一看就明白了——这便是伊伐罗口授给自己的那篇《三世诸佛心要法门》。
而这片树叶显然也不是中原的植物,难不成是真正的贝叶经?
玄奘小心翼翼地将这片贝叶翻到背面,立刻发现,上面竟歪歪斜斜地写着几行汉字——
为法忘体,甚为稀有。然此去天竺,十万余程。道涉流沙,波深弱水。朝行雪岭,暮宿冰崖。树挂猿猱,境多魑魅。路途多艰,去也何如?我有三世诸佛心要法门,师若受持,可保来往。
紧接着下面是一首佛谒:付汝般若舟,慈悲度一切。普贤行愿深,广利无边众。
这首佛谒的大概意思就是:我送你一条智慧的小船,让你能够发慈悲心普渡一切众生,希望你能像普贤菩萨一样知行合一,发大誓愿,利益无边众生。
这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到底是要闹哪样啊?玄奘心说,你这个老师父,连中国话都说不利索,自己走了也不吱一声,可别出什么事啊!况且这大冬天的,你有什么地方可去吗?
玄奘越想越不放心,立即下山去寻。
走了几家老僧常去的茶肆,都说没见着。
茶肆里的老板、伙计见玄奘一脸担忧的样子,都安慰他说:“法师不用着急,那老和尚人老成精,没人害得了他!再说他一个胡人,能大老远地跑到中国来,走路的经验绝不会少,不会有事的。”
玄奘又委托一些居士帮自己找,也没找着,这个奇特的老胡僧仿佛人间蒸发了。
再看他留下来的东西,就只有一部梵文短经,也没说自己要去哪儿,看来是不想让玄奘去找他了。
外来的游方僧人通常都有几分孤僻,否则也不会背井离乡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或许伊伐罗觉得,自己教给玄奘的东西已足以报答救命之恩,那么随缘而来随缘而去,不需要解释什么。
玄奘只能叹口气,虽然心中有些失落,他还是很快地调整心情,开始研究这部写在贝叶上的《三世诸佛心要法门》。
这是一部他既能看到文字又知道发音的梵文经典,而且按伊伐罗的说法,是真正的天竺梵文。因而对玄奘来说,具备极高的研究价值。
山间竹庵,昏黄的油灯下,那片略呈淡黄色的贝叶经摆放在书案上,细细的叶脉清晰可见,仿佛还带着生命的气息。
这是来自遥远佛国的气息——那个曾经以为仅存在于传说中的遥不可及的西方佛国,就这样在他的面前生动起来。
玄奘执一枝细毫,比照经上的文字,照猫画虎地将上面的梵文抄录在一张毛边纸上,抄完后又细细对照一遍,确定无误后才放下笔。
他在心中默诵了一遍老胡僧所授的梵音经文,再与眼前原文逐一比对,思忖着其中的含义……
不知不觉,灯油燃尽,“啪”地一声熄灭了。
奇怪的是眼前并未变黑,经文仍历历在目。玄奘抬起头,这才发现,天不知何时已经大亮了。
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棂,一股带着新鲜露珠的草木香气扑面而来,令他的精神不觉为之一振!
窗外山风阵阵,鸟鸣啾啾,伫立窗前,深深吸一口清晨寒冽的空气,只觉得胸中无比的畅快。
一夜未眠,他却不觉得疲累,内心只有一个热望,想要对这天地山川畅怀一诉的热望!
太阳升到树顶上了,石壁上的霜已经开始融化,朝阳温润的金光笼罩着山间的林木,也遮盖住了布满落叶的山路。
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