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居士一家被玄奘带进了圣水寺。由于房间紧张,景、空二位法师特意让他们住在寮房里,几个僧人晚上则去大雄宝殿打坐。
“这怎么能合适呢?我们怎敢担当?”林居士很是过意不去地说。
景法师道:“檀越不必客气,玄奘冒冒失失,险些伤了你们,应当是我们过意不去才是。”
“这样不好,”林夫人也不安地说道,“我们消受不起,菩萨会怪罪的。”
“是啊,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林居士说。
“不要紧的,”玄奘道,“反正打坐也是修行,你们这是在帮我们。”
“再说,也就这一个晚上,”长捷也帮腔道,“我们明天一早就上路了,还请诸位檀越不必再推辞。”
听了这话,眼睛一直都在玄奘身上打转的锦儿忍不住插了句嘴:“你们明天就要走了吗?”
玄奘答道:“要不是为了那匹闯祸的马,我们半个月前就离开这里了。”
“那匹马可真乖!”锦儿开心地说道,“也真漂亮!”
说到这里,她把脸转向父母:“我们明日也出发吧?跟奘法师他们一块儿走。”
林夫人犹豫着说:“你不是说累了吗?好容易到了汉川,就多歇几天吧。”
“我现在不累啦!”锦儿欢声说道。
林夫人还是有些犹豫,锦儿走到母亲身边,拉着她的手,撒娇地说道:“娘,明天他们都走了,我们呆在这座寺院里,谁都不认识,不是无趣得很吗?您说是不是?”
林夫人被女儿缠得无奈,只得转向丈夫,道:“你看呢?”
“那就一同走吧。”林居士道。
“太好了!”锦儿立即笑逐颜开。
傍晚时分,锦儿轻手轻脚地来到大殿,见景空二位长老和长捷法师都在蒲团上静坐,独独少了玄奘。
“奘法师呢?”她问长捷。
“他放马去了,”长捷睁开微闭的双目,微微一笑,“那马还小,性子又急,拴它一会儿都不乐意。”
锦儿来到那片山林中,远远就听到一阵清脆急促的蹄声,那是玄奘骑着小马回来了。
“法师!”锦儿高兴极了,不知死活地冲上前去。
玄奘大吃一惊,高声喊道:“快闪开!”
可是来不及了!小马前蹄一扬,就朝这个胆敢拦它路的小丫头踢去。
玄奘用力勒紧缰绳,小马痛得长嘶一声,人立起来,竟将玄奘掀了下去!
吓呆了的锦儿慌忙扑上前去:“法师!”
她心里一急,忍不住哭了出来。
玄奘双手撑地,费力地坐了起来。总算他年纪轻,身体灵活,又摔在柔软的草丛里,虽擦破了几处,倒也没受太大伤害。
“你干什么!”一想到这匹小马今天险些第二次闯出祸来,玄奘便有点儿来气。又见锦儿跑过来欲扶自己,更是烦闷,手一摆,冲她发作道,“你怎么可以直接拦马?你觉得你的力气比马大是吧?!”
锦儿惊魂未定,又见一向温和儒雅的玄奘竟冲她发了脾气,顿时吓得手足无措,哭得更厉害了。
玄奘此刻已冷静下来,见锦儿哭得伤心,心里便有几分后悔,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得劝道:“别哭了,是贫僧嗔念太重,我只是……被吓坏了。”
“我……我知道……”锦儿哭得抽抽搭搭,上气不接下气,“我……我不是……故意……的……”
玄奘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一条细细的清流从林间经过,这是汉江的支流,江水清可见底,游鱼细石,历历可见。有了它,整个山谷都显得异常幽静。
玄奘牵马来到江边,让小马在江中痛快地饮水,自己则在一边帮它刷洗身子。
“咱们给它起个名字吧。”锦儿的脸上早已没有了眼泪,只顾歪着脑袋欣赏这匹一天之内吓了她两次的小白马。
玄奘沉吟着说道:“看它浑身毛色雪白,跑得又快,就叫它腾霜吧。”
“腾——霜——”锦儿拉长声音轻轻念叨着这个名字,“好听倒是挺好听的,就是太雅了些。我想出了一个更适合它的名字。”
“你说。”
“小白龙!这名字怎么样?”她清亮的眼睛望着玄奘,显然是希望得到他的首肯。
“嗯……”玄奘轻抚着小马银练般的长鬃,点头道,“果然是个好名字。行,就叫小白龙吧。”
锦儿开心得跳了起来,上前一把抱住小马的脖子,欢快地说道:“嘿,小白龙!你的名字可是我给起的,以后可不许再吓我了!听到没有?”
“还有,”她看了一眼玄奘,又道,“也不许再摔法师了!”
玄奘心中一颤,抬头望着锦儿。而此时这小姑娘也正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笑吟吟地望着他。阳光顺着头顶上枝叶的缝隙洒下来,照在她白皙无瑕的小脸上,透出点点亮色。
玄奘不禁想起以前听家乡人说起过“女大十八变”这句话,心想此言当真不虚,仅仅只有三年未见面而已,这小姑娘就已经变得让他不敢细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