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点头道:“弥兰陀国王所提出来的问题,后来结集成佛教的经典《弥兰陀王所问经》。它回答了人们,特别是那些刚刚开始接触佛教的人们对佛教的疑惑和不解,因此很受欢迎。贫僧幼时便读过此经。”
“这就是缘法啊。”说书人感叹道。接着,他开始讲述经中的一个故事——
大约一千年前,亚历山大率领他的东征军队渡过印度河,进入西北天竺,这片广袤的地区开始接受希腊人的统治。虽然亚历山大很快就退了兵,仍有不少希腊籍的军官留了下来,这其中就包括弥兰陀王的祖上。
又过了一百多年,弥兰陀王以舍竭城(巴克特里亚)为首府,建立起一个王国。这个王国的鼎盛时期,疆域从中亚一直延伸到西北天竺一带,包括迦湿弥罗及梵衍那。
随着说书人的讲述,玄奘的思绪重新回到了那部自幼便读过的经典之中——
弥兰陀王继承了希腊哲人擅长思辨的传统,经中说他“聪明博通,事无不练;以己所知,谓无酬敌。”他派遣大臣,迎请天竺高僧那先比丘到舍竭城,将他所能想到的问题全部提出来,对佛教一一发难。
“那先”在梵文里是象的意思,据说那先与一头大象同日出生,他的父母便替他取名为那先,当他成为佛教徒后,有人说他是象王转世。
那先比丘是一位极具智慧的阿毗达磨论师,他用比喻的手法,轻而易举地解答了弥兰陀王提出的各种问题,把佛教中那些最微妙、最棘手的概念深入浅出地介绍给弥兰陀王。
比如,弥兰陀王诘责他说:“你跟佛陀不是同一个时代,也没有见过他,你怎么知道有没有佛陀这个人?”
那先比丘立即反问他说:“大王,您的王位是谁传给您的?”
“我父亲传给我的啊!”
“您父亲的王位又是谁传给他的?”
“当然是我的祖父。”
“那么祖父的王位又是谁的?”
“曾祖父啊!”
那先比丘继续问:“这样一代一代往上追溯,您相不相信您的国家有一个开国君主呢?”
弥兰陀王正容回答:“我当然相信!”
“您见过他吗?”
“没有见过。”
“没有见过您怎么能相信呢?”那先比丘又问。
弥兰陀王道:“我们的开国君主制定了典章、制度、律法,这些都是有历史记载的。所以,我虽然没有见过他,但是,我相信他一定存在。”
“大王说的极是,”那先比丘微笑颔首道,“我们相信佛陀确有其人,是因为佛教也有佛、法、僧,有经、律、论,有佛陀制定的戒律和历史事迹,决不是虚构不实的人物。这个道理与你们有开国君主是相同的!”
弥兰陀王接着又问:“你们佛教徒常讲,人的第一快乐就是证悟涅槃,达到不生不灭的境界。那么那先比丘,你已经证悟涅槃了吗?”
那先比丘谦恭合十道:“我很惭愧,还没有。”
弥兰陀王得意地问道:“既然没有证验过,那么,你又怎么知道有涅槃这种境界呢?”
那先比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弥兰陀王:“大王,假如我现在拿一把刀把您的一条胳膊砍掉,你会不会痛呢?”
弥兰陀王勃然变色说:“当然会痛!哪有膀子砍断了不痛的!”
那先比丘追问:“可是大王的胳膊并没有被人砍断过,您怎么知道会痛呢?”
“难道非要自己经历过才知道痛吗?”弥兰陀王觉得很不可理喻,“我看见过别人被砍断膀子的痛苦情状,这难道还不够吗?”
“是的,足够了,”那先比丘微笑道,“贫僧也同样看到过别人证悟涅槃时候的快乐,所以我知道涅槃境界的美妙。”
弥兰陀王还是不服,又提问道:“你们佛徒常常劝人要修来生福,你们既没有经历过死亡,又怎么知道人死之后还有来生呢?”
那先比丘回答道:“这就好比柳柑,果实成熟以后掉在地上,果肉腐烂了,可是种子却埋在土壤里,一等到时机成熟,就会萌芽、成长,重新长成一棵柳橙树。人的身体只是四大暂时的假合,幻境破灭,躯体也就死亡了,可是业识的种子却能不断地在生死中流转,就像柳橙的种子一样在六道轮回中生生不息,不止有一个来生复苏,而是有无限个来生。”
弥兰陀王心有不甘,又提出第五个问题:“你们出家人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那先比丘道:“身体只是四大五蕴和合的色身,我们出家人自然是不爱的!”
弥兰陀王听了,立刻反驳:“你说你们不爱自己的身体,但是,你们出家人一样要穿衣、吃饭、睡觉,还不是在保护这个色身?若说不爱,岂不是自相矛盾?”
那先比丘微笑着反问道:“大王,假如您的身上长出了一个脓包,您爱不爱它呢?”
“脓包?那么肮脏的东西,谁会喜欢它?”
“既然不喜欢它,为什么要把它洗干净、敷药,时时守护它,不使它恶化,每天看着它有没有好一点?若说不喜欢包,这种做法不是自相矛盾吗?”
弥兰陀王很不服气地辩驳:“我不是喜欢那个包,而是为了身体的健康才要保护它的!”
那先比丘点头道:“这就对了!出家人不爱这个身体,但是为了借假修真,也不得不暂时照顾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