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伦多再也忍耐不住,走到玄奘身边,小声说道:“法师,咱们返回吧。”
“哈伦多,你在说什么?”索戈怒视着他。
“对不起,主人,”哈伦多低下了头,但紧跟着又说道,“我……我只是觉得,这山上的暴龙是人力不能抗拒的。暴龙不喜欢这世间的生命,任何生命在它眼中都是邪恶的。所以,所以……它才会使用一切手段把闯入它领地的生命消灭。”
“所以这鬼山,才总也走不完啊。”阿合抬起头,接口道。
“你们,都走吧……”玄奘没有回头,艰难地说道。
“法师!”索戈叫了一声。
玄奘轻轻摆了摆手:“走吧,过冰栈道的时候小心一点儿……”
手力们跟随玄奘日久,对这位年轻法师的性格脾气已经有所了解,知道他认准的事情是很难更改的。赤朗嘲弄地看了阿合一眼,道:“行了,现在你可以回转了,我们也乐得耳根清净些,不用成天听你念叨什么‘高昌’、‘高昌’的了。”
阿合看看哈伦多,又看看其他手力,可惜,谁也没有勇气回转,于是大家不再多说什么,低着头继续前行。
越往上走,头越是痛得厉害,玄奘再次有了一种被人用锥子在脑子里搅动的感觉。而在他的身后,小沙弥道通步履踉跄,竟轻轻抽泣起来。
“怎么了,道通?”玄奘虚弱地问道。
“疼……”道通有气无力,哭着说,“头疼……”
“暴龙……暴龙来了……”从上山以来就一直没有说话的帕拉木昆喃喃自语,声音在寒风中抖动着。
“闭上你的臭嘴!”赤朗喘着气骂道,他的头也痛得厉害,只想找个发泄的对象痛骂一顿。可惜,雪山之上呼吸艰难,连骂人都是有气无力的。
“就是有暴龙嘛!”一向性格温和的帕拉木昆突然发作,“要不然,我的头怎么会那么痛?哎哟,哎哟,痛死我了!”
他瞪着眼睛,一把扯掉身上的毡衣,并将所有的东西撕下、捋下,一件件地抛在雪地里,最后,他袒露着黑红色的长满茸毛的上身,张开粗壮的双臂,仰天“嗷嗷”大叫起来。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快穿上衣服!”玄奘朝他喊道,“你会冻死的!”
“快别喊了!”索戈也叫道,“你会把暴龙招来的!”
帕拉木昆就跟没听见似的,大跳大叫了一会儿后,他抱住脑袋,慢慢蹲了下来。
暴龙似乎并没有被他叫出来,玄奘将扔在地上的毡袍拾起来,拍去上面的雪花,重新披到帕拉木昆的身上,小声说道:“快起来吧。”
谁知帕拉木昆像是耗尽了全身的气力,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哎哟!我的头也痛啊!”一片寂静中,队伍里有人开始附和。
“我的嗓子好象被什么东西掐住了!”一个人嘶哑着声音,痛苦地说。
接着是更多的附和之声。
手力们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他们中的大多数脸色煞白,嘴唇乌紫,满脸都是痛苦的神色。
玄奘俯在帕拉木昆的身边,有心想要扶他起来,却发觉自己一点儿也使不上力气,心中越发焦急。
索戈和安归过来帮忙,三个人一起用力,蹲在地上的帕拉木昆竟然纹丝不动,仔细看时,才知这个健壮有力的大汉竟同道缘一样,被冻僵了,他的双手依旧扶着脑袋,显示出一副痛苦的神情。
玄奘直起身来,伸手抹去眼中的泪水。
在他身边,从不知害怕为何物的道诚,眼中也有了恐惧:“师父,我的头也痛得很。你怎么样?”
“我……还好……”玄奘轻轻说道。
他的内心极其震惊,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如果只是自己头痛还可能是感染了风寒,可现在居然所有的人都头痛!
难道……真有那种神秘的暴龙吗?它究竟使了什么手段,让所有的人都得了这种难以忍受的怪病?
寒风在山谷里呼啸,怪病还在人群中继续漫延着,每个人都有一种被扔进地狱的恐怖感觉,生命气息的飘失令他们疯狂。
终于,哈伦多再也受不了了,张开双臂,冲着远处的山巅高声喊叫起来:“暴龙啊!你有种就出来吧!藏头缩尾的干什么!”
这一声喊叫,比刚才帕拉木昆的乱叫更具穿透力,山谷里传来阵阵回音。
“你找死吗?不准大声说话!”伊萨诺低声怒斥道。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话音刚落,山顶上已是雷声轰鸣,人们惊恐地发现,身边的山仿佛得了病似的,剧烈地抖动起来,大伙儿尚未反应过来该怎么做,厚厚的冰雪便像洪水一般直压下来!
天崩地裂!在这一刹那间,眼前除了白色再也没有了其它任何的东西……
雪块、冰块,夹杂着石块、泥沙呼啸而下,其势如万马奔腾,震撼山谷!
哈伦多惊呆了,他终于意识到,这是雪山上几千年积蓄起来的冰雪被他的声音震裂了!他想跑,可刚一抬脚,身体便像一片树叶一般,被轻飘飘地卷到了万丈冰崖下……
马受了惊,它们挣脱缰绳,甩掉行李,一路嘶鸣着,狂奔着,摔下山谷,不见踪影。
“暴龙来了!”
“暴龙真的来了!”
“暴龙发怒了!”
……
如梦初醒的人们惊恐地叫了起来,纷纷躲避着倾泻而下的冰雪,可是怎么躲得开?这里的冰雪等待了几千年,终于等到了它们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