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后,雪也停了,沙尔多陪伴玄奘游览伊逻卢城。t
踏着街道上的积雪,玄奘一面前行,一面领略着龟兹浓郁的异域风情。
这里是被白雪覆盖下的一片耀眼的绿洲,一座富足的城市,集市上贩卖着来自四方的货物——稻、粟、菽、麦,饶铜、生铁、麖皮、盐绿、雌黄、胡粉、安息香、良马、封牛……他的眼里耳里充斥着男女老幼的盛装歌舞,寒冷刺骨的空气中混杂着冻果子的清香和烤羊肉的腥膻之气。
“龟兹是个富裕的国家。”沙尔多自豪地说道,“法师住在这里,需要什么,这里都可以给你满足。”
玄奘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很想问一问,让伊塔去跳舞,你做父亲的放心吗?话到嘴巴还是咽了回去,人家父亲都啥话没有,自己又何必“咸吃萝卜淡操心”呢?
远处传来婴儿的啼哭,声音十分凄厉,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玄奘不禁皱起了眉头。
“大概是谁家的孩子,头上刚被押上木板,所以哭得厉害。过几天就好了。”沙尔多向他解释说。
玄奘心中一痛,他知道,这是龟兹独特而古老的习俗——贵族子弟出生时,都要用两片薄薄的木板夹住脑袋,慢慢地把头夹扁,这样,以后就能够明显区分出他们尊贵的地位了。
这个习俗实在令玄奘感到心悸,偏偏又无可奈何。真不知当年的龟兹国王是怎么想的,竟然用如此残酷的方式来维持王国的秩序。
想必那国王是个极其注重等级的人,视贵族尊严为至高无上的目标。可惜他的等级是建立在对婴儿的残忍上。两个木板夹在柔软的头上,再用绳子绑紧,这便是为高贵的身份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吗?
索戈就付出过这样的代价,他为此感到自豪。他从秣和城逃到龟兹,穿着奴隶的服装上殿面王,什么都不用说,只要看一看那扁平的头颅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但是玄奘还是觉得难以接受,婴儿的啼哭声犹在耳际,他捂住耳朵,匆匆逃回寺院,想着这孩子就这样在哭声中长大,心里就觉得万分难过。
令他感到欣慰的是,那场宴会后不久,龟兹国王苏伐叠便派遣使臣出使唐朝,并晋献了一批良马,希望以此来抚慰大唐帝国,换来太平。
玄奘舒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从离开长安到现在,龟兹是他呆着最舒心的地方了,没有官方的通缉,没有国王的强行挽留,没有刁难,更没有奇怪的人来栽赃陷害,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在龟兹稳定下来后,玄奘叫弟子们呆在昭怙厘寺里,自己独自策马出了王城西门。
西门的道路两旁果然有两尊巨大无比的立佛像,虽不足百尺,却也有八九十尺高。立像的前面,是一片被白雪覆盖住的巨大的广场。
“想来,这就是那位马车夫所说的,举办行像节的大会所了。”玄奘勒住马,四处观望着。
他并不为自己错过了那场盛会而感到遗憾,世间万事万物都讲个缘,无缘是不能强求的。
他此刻出城,也不是专为看这两尊佛像和大会所的,而是要前往阿奢理儿寺参访,顺便路过此地。
阿奢理儿寺曾是昔日鸠摩罗什大师住过的地方,而它现在的住持,便是在国王的欢迎宴会上居于首席之位,曾游学天竺二十多年,对声明学最有心得,并号称“独步”的木叉鞠多长老。
天色还早,道路上空无一人。虽然大雪已停,但俗语说:“下雪不寒雪后寒”,那透骨的寒风,卷起地上的雪粒扑面打来,逼得人们只能蜷缩在温暖的泥屋里。
骑在马上,玄奘不禁想起昨天在沙尔多家作客时,听到的关于阿奢理儿寺的很多故事——
“阿奢理儿,它的意思是奇特,那里是整个龟兹高僧最多的地方了,寺中有很多年高德勋、学识渊博、才能出众的人物,以至于远方的俊秀之士都纷纷投奔到这里来。他们在此精勤不懈地修行,国王、大臣、士大夫、百姓、甚至豪强,则为他们提供饮食、衣服、卧具、医药等物,不令其匮乏。时日越久,敬意越深。”
听了这番话,玄奘深感敬慕:“阿弥陀佛。如此殊胜之地,玄奘定要前去参拜。”
一旁的伊塔却对另一件事感兴趣:“奇特寺?这个名字可真够……奇特的。”
“此名缘于一个传说。”沙尔多道。
“什么传说?”伊塔很喜欢听故事,立即发问。
沙尔多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个故事,女子不能听。”
伊塔嘟起了嘴。
见此情形,玄奘笑了笑,起身告辞。
沙尔多送他出来,一直将他送回昭怙厘寺,路上,他给玄奘讲了关于阿奢理儿寺的一个奇特的传说——
“法师知道,这个国家的国王对三宝一向是备极礼敬的,很多年来一直如此。当初有一位先王,他发愿云游四方,瞻礼佛祖的圣迹。临行前,命自己的胞弟代他主管国事……”
王弟受命后不久,献给了国王哥哥一个密封的金函。
国王问他:“这是什么?”
王弟回答说:“这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东西,但必须要等大王返驾之后,才能打开观看。”
于是,国王便将金函交付有关主事官吏,命他随军保管好这件东西。
然而等到国王回国后,却听到了谣言,且句句指向王弟。有人说:“国王命令他监国,可他却yín_luàn宫中妃妾。”
国王听到后大怒,不由分说,便要对弟弟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