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鞭稍的一声脆响,衣服应声而破,胸前的佛珠被抽断,“哗啦”一声散落了一地。t/
赭羯武士们站在两旁,面面相觑,他们跟随阿提拉时日不短,从未见他有过如此狂怒的情况,此时的他眼睛通红,面容扭曲狰狞,势如疯魔,皮鞭带着尖锐的风声,接二连三地落到那个沙门的身上。
扯碎的布片和着血肉在众人眼前飞舞着,树下的沙地已被染红,每个人的脸上都溅满了鲜红的血点。
玄奘的神志渐渐模糊起来,粘稠的血液遮挡住了他的双眼。初时,他还在努力定住心神,想要继续诵经,可是越来越觉力不从心……
羯拉伐罗见阿提拉下手越来越狠,仿佛不知疲倦似的,一颗心越缩越紧,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滋味。他现在已经相信玄奘不是他的“兄弟”了,也知道以这个沙门的行为,就算被活活打死也不冤枉。但这段日子的相处,怎么说也有了点儿感情,他实在不愿意看着他就这么死去……
“阿……阿提拉……”眼见这位“兄弟”已经成了一个血人,身上的衣衫片片碎裂,头低低地垂在胸前,不知死活,而阿提拉却还丝毫没有要停手的意思,羯拉伐罗终于忍耐不住,跪倒在沙地上,颤声说道,“您累了,歇一歇,喝口水吧……”
“滚!”阿提拉飞起一脚,将他踢了一个跟头。但随即自己也冷静了下来。
到此地步,打死他的确没什么用了。
望着眼前被打得血肉模糊,已经昏死过去的僧人,阿提拉冷冷地说道:“我把你从秣和城带来,也费了不少事,就这样让你死了,也太不划算……”
两名武士奉命从湖中打来一桶冷水,浇在这沙门的头上。
玄奘的身体激灵了一下,冰冷的湖水刺激了他的头脑,使他涣散的意识渐渐聚拢回来。
他艰难地抬了抬头,只觉得天地都在眼前转动,黑暗中呈现出一片模糊的血红色……这是混沌初开的场景吗?我何时到了这里?
“我知道你是什么人。”经过这一通折腾,阿提拉也已经泄去了身体里那股邪火,恢复了先前的冷静,他此时正盘坐在一块波斯地毯上,对着玄奘缓缓说道,“听说你们佛教徒喜欢辩经,碰巧我也读过一些佛经,我想和你辩一辩。”
玄奘依然昏昏沉沉,所有的声音在他耳中都成了混沌初开时的乱响,没有任何意义……
阿提拉皱了皱眉头,回头望向那两名武士,武士们赶紧又提来一桶水,再次朝着他的头上浇了下去。
听到僧人口中发出低低的呻吟声,阿提拉点点头,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玄奘的神志终于回到了现实当中,虽然看不清什么,但阿提拉的话还是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一时间,他竟产生了一种异常荒诞的感觉,比回到混沌时代更为荒诞——
这个家伙居然说,要和自己辩经?
“你愿意跟我辩经吗?”阿提拉又问了一句,脸上居然有了笑容。
玄奘轻轻点了点头,血从口中流出,他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来。
阿提拉道:“佛说,修佛是为了消除我们的罪业,是吧?”
佛陀好像并未单独说过这话吧?玄奘想,这阿提拉是读过一点佛经,可惜完全是断章取义,不值一笑。
不过这话要解释起来很长,而他现在几乎没有说话的力气。
见这沙门不说话,阿提拉冷冷一笑,继续说道:“我们轮回了无量劫,积累了无数的罪业,但是我们要驱除所有业障才可以达到涅磐状态,你说这无数的罪业怎么可能消得完?若消不完,还消个什么劲儿?”
旁边有几个武士已经笑了起来。
这也叫懂佛教么?玄奘只能在心中苦笑,如果此时的他是自由的,像这样的辩论根本就不屑于参加。
佛言明心见性,一切罪业皆由无明造作,能不颠倒也就不再造作了,旧业自然会因为光明而消。
譬如盲人多年迷路,现在眼睛复明,见过去种种如昨日噩梦,毕竟不实;又譬如慧日朗照,所照皆空。若不空时,何谈涅磐?
阿提拉哪里知道这沙门心中所想?他哈哈大笑:“怎么不说话?是回答不上来了吗?”
玄奘吃力地抬头,阿提拉得意的面容在他的眼前虚晃着,那是一种完全不实的场景,恍若梦中……
他勉力咬了咬下唇,轻轻吐出了八个字:“千年黑暗,一灯……可消……”
这八个字耗去了他体内仅存的气力,说完这话,便觉眼前一黑,沉重的头颅又不受控制地垂了下去。
阿提拉愣了一愣,半晌没有言语。
直到沙希布过来请示:“已经很晚了,您看,要不要干脆……”
他做了个刀劈的动作。
“暂时不要,”阿提拉悻悻地说道,“我不会让他死得那么痛快。”
起风了,那树上悬吊的身体在风沙中微微晃动着,如同死人一般,但阿提拉知道,这个人是不会轻易死去的。
“先关他几天,”他的目光阴冷得可怕,“等我拿下了那个魔鬼的国度,再来收拾他!”
说到这里,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魔鬼都有一点邪门的法术,把他捆结实一点,别让他跑了。”
天刚亮,沙希布就来禀报,那个异教徒快不行了。
“他怎么了?”阿提拉冷冷地问。
“突然发起了高烧,神志不清……”沙希布一边禀报,一边小心地看着首领的脸色。
阿